被帶走的神魂將會被引入天道之中,從而使得修仙者獲得更為清晰且更為直接的天道感悟。
可是,這個過程是需要祭祀的。
人族神魂在無邊無際的天道之中十分渺小,連滄海一粟都比不上,唯有祭祀作為指引,才能使得他們尋到歸路,否則他們必然是化道於天,再也無法歸來。
六大仙宗不許祭祀家族任何人修仙,但這麼多年,他們一直靠著這份職業活的超然於世,足可見其重要。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季憂此番闖入祭壇的結果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最可怕的是,沒有祭祀,任何人都無法將其從天道之中救回,甚至就算把祭祀找來,祭祀也會因為不曾追隨而見不到的他的位置。
這是放逐,最為可怕的,永遠沒有盡頭的放逐。
霍行中與商希堯看著這一幕,不禁眼眸微冷。
季憂在此刻孤身進入祭壇,其實給了他們難堪,畢竟他們才是親傳。
但好就好在他如今已化道於此,倒是向眾人證明了他們這些親傳並非懼怕,只是足夠理智。
明知是死局,卻非要去,便如飛蛾撲火一般。
然飛蛾撲火併非勇舉,實則是愚昧。
兩人捏緊袖袍打算就此離去,不過還未轉身,他們就忽然看到眾人沒有收回目光,反而凝住了眼神,眉心不禁稍稍一皺,於是再次望去。
從跳出到跌落,僅僅幾息的時間,季憂確實沒有任何動作。
但他的身上卻竄出一簇幽藍色的火光,先開始只有瑩瑩一點,隨後便不斷搖曳,漸漸地開始覆蓋了他的身軀。
就在眾人愕然之際,引得所有人都不禁愕然,一陣呻吟聲從祭壇之中響起。
幾息之後,季憂動作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
“他……他沒有神魂入天?!”
錯愕聲中,季憂就好像一個飲酒過量的醉漢,虛浮的腳步左搖右晃,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隨後彭一聲,他往前踏出一步。
剎那之間,一道與他身形無比相似的金色光影從他身上震顫而出,像是體內有什麼東西在被狠狠向外拉扯一樣,與他本身產生了強烈的對抗。
但那金色的光影並未能順利地脫身而去,而是在他停止腳步之際又重新迴歸。
接著是第二步,那道金色光影又一次浮現,帶著刺眼的光芒繼續掙扎,盪漾的四周圍波紋陣陣,金霞橫飛,彷彿打翻硯臺所濺出的飛墨,卻還是沒能與其剝離?
隨後是第三步,第四步……
季憂就像是一瓶裝滿了水的水瓶,走的搖搖晃晃,腳步彷彿沉重無比。
隨著他腳步的震盪,那金色的魂魄還在一次又一次不斷地向外溢位,可每一步都要比前一步更少一些。
人族很少有人會修行肉身,因為肉身會限制神魂,以至於天人感應衰弱。
甚至,當肉身過於強大之時,還會徹底將神念囚禁。
季憂煉體數載,一向都格外注意此事,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將其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上。
神魂不斷壯大的同時,肉身的束縛也在不斷增強。
這兩者之間的關係看似是相對不動,但實際上無論是神魂強度,還是肉身束縛都在不斷增強。
他不相信他不想感悟的天道,有人能非叫他去感悟。
季憂咬住牙,繼續保持體內靈火不熄,隨後再次踏步而出。
這是他的第三重關。
在落下的那一瞬,他開始了第三重關。
強烈的束縛感不斷地包裹著他,彷彿要將其碾碎一般。
可這原本的衝關阻礙,此刻成為了他的肉身與神魂之間最為強勁的拉扯,讓他神形緊扣。
五步,六步……
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季憂的步伐逐漸穩健,而那金色的光影身體顫慄的幅度則越來越小。
最關鍵的是,走前兩步的時候,那金色光影都是在他靜止之後才回去的。
但後續的幾步,卻每次都是被生生扯了回去。
見到這一幕,六大仙宗門人怔了許久,眼眸中逐漸閃現出震驚與不解。
他進入了天道祭,卻沒有化道,反而開始向祭壇深處邁步。
而此刻無論是他的狀態,還是他在身上盪漾著的光影,都讓人感到無法理解。
“怎會如此,他在做什麼?”
“他在與天道強行搶奪自己的神魂。”
左丘陽凝著眉頭,一邊說一邊盯著了那道沉著落步的身影,眼眸越發深邃。
此時,被煞氣圍繞的季憂走的越來越穩,腳步越來越快,隨後猛然握拳,氣勁透體而出間渾身震起一陣風浪。
此刻那金色光影再未能出現,轉之而來的,是他眼眸之中無盡的金色洶湧如浪,將他的渙散與恍惚抹去,換上的是逐漸的清明。
左丘陽看到這一幕輕輕張口:“看來天道沒能搶的過他。”
“???”
聽到這句話,六大仙宗及天下世家門人全都露出一副恍惚。
天道引人神魂入天,這根本就是不由自主的事,怎麼可能會有人做到抗拒天道,甚至與天道相爭。
然而事實是,季憂當真進入到了天道祭已經開始的人族祭壇。
天道強邀,他不相應。
原本的死局就此出現了變數,讓所有人一時間都難以反應。
季憂向來神異,但他們沒想到這幾乎成為定局的殺機,竟然也能被他以此駭人聽聞的方式硬生生撕開一道缺口。
轟一聲爆響,眾人猛然回神,就見那道煞氣之中的身影已經踏步衝向了祭壇中心,瞬間屏住了呼吸。
煞氣本來就有著遮蔽神魂的能力,距離一遠便無人再能捕捉他的身影,唯有那些上五境圓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漆黑的濃霧之間一陣狂奔。
人族祭壇無比廣大,但對修仙者而言這段距離並不算什麼。
季憂邁步而行,越過了無數曾在遊仙會大放異彩的修仙者屍身,在接近中心處時便見到一兩道盤坐的身影。
其中有一道,天靈之間呼嘯著沖天的黑光。
倏然之間,季憂將手臂拉若滿弓,如野獸一般踏地兒而來,同時手中青鋒呼嘯斬下。
哐當!!!
一雙赤紅鐵手猛然鉗住了那柄道劍,強大沖擊直接將四周煞氣切開一道長痕。
楚先雙手接劍,整個人猛然爆退十丈,隨後抬頭看向來到面前的身影,眼神裡流露出一抹難以置信。
因為在天道祭之時,不可能會有人還能中途進入此地。
這件事,他已經驗證過無數次。
“季憂?”
“看來只要殺了你就可以了。”
“?”
季憂看著他天靈的黑光猛然振劍,猛然踏地而來,手中道劍發出一陣清冽的劍吟。
直衝霄漢的劍氣帶著強烈的劍壓,斬出連片的爆響,轟然而來。
楚先猛然揮袍,以赤紅鐵手迎面相抵,瞬間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勁直接壓到了他的雙臂。
噗一聲,其紫色袖袍猛然炸開。
裸露在外的手臂此刻已經開始青筋都炸起,皮肉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讓他雙眸不禁驟然緊縮。
但未等片刻反應,下一劍,已經如滔滔奔流橫斬而來。
濃密的火花之間,那劍斬如同狂風暴雨,帶著強大的氣勁與鋒利的劍氣傾瀉而下。
楚先則在其中不斷振臂,赤紅的鐵手如同被燒透的烙鐵,與季憂狂洩而下的道劍在剎那之間進行了數十次對撞。
就在一道環天圓斬被他鐵手消磨之際,這位前玄元聖子忽然揚起嘴角,從其揮劍的空擋猛然握手成抓,抓爆空氣的同時狠狠掏向了季憂的前心。
但就在此時,楚先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
只見狂暴的氣浪之中,季憂從氣浪之中猛然抓住一把劍,早就在呼嘯的劍氣倏然在其面前綻放開來。
轟一聲,楚先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斬飛了出去,將祭壇砸出一道深坑。
“好像在顫。”
“?”
站在圍城之上的眾人雖看不透煞氣,卻能看得到那陣陣劍光,對於其在煞氣之中還能兇猛至此一陣心顫。
直到有人開口,他們才回神看向那道沖天的黑光。
等待許久之後,那束黑光果然開始輕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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