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時刻,面對天下世家深陷死局這種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場面,他定然不會挺身相護。
甚至,他可能還會順勢相幫。
但他一個人是幹不過那些謀劃多年的千年世家的,尤其是從今夜這場圍剿戰來看,對方的實力遠超眾人想象。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只能選擇與仙宗一起並肩而戰。
不錯,青雲天下的仙宗和世家都是冷漠而貪婪的,但總要比連親人都可以殘害的那群人好上那麼一點。
這是一個為了不選最壞,只能選稍壞的遭爛世界。
倉啷一聲,季憂持劍而出,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狠狠斬向了那隻神遊境的邪種。
劍意開天,引得四方爆鳴。
同時那邪種也揮爪而來,如同山嶽一般壓得山崖震顫,陰毒的利爪間爆開一陣狂風與驚雷。
“轟!!!!
連夜色都被壓到沸騰的瞬間,季憂的那一劍被鎮壓的狂顫不止,同時殺意十足的利爪帶著無比恐怖的壓迫感迎頭而來。
那是至高無上的偉力,如瞬間的山洪,如崩塌的山嶽,漆黑的指爪之間的空氣與光線都在扭曲。
峽谷之中,無數與邪種廝殺的之人頭顱高揚,開始凝視那道孤身扛住陣線的身影。
毫無疑問,季憂是年輕一輩中最讓天下世家心情複雜的一個。
他和楚河同入天書院,但因楚家次子光環影響一直都未被看好,此行走來坎坷頗多。
但誰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當難以阻擋的災禍迎頭殺下之時,會是他持劍鎮守在此。
此刻,天書院弟子正在竭力向東北突圍,阻住屍潮在後方形成合圍的同時忍不住回望著那道彷彿堵住決堤之處的身影,眼神比方才見他轉瞬三殺更加複雜難言。
季憂入天書院五年,經常被各種弟子拿出來攀比。
但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已經完全不是自己所能參與的戰局了。
不過當那神遊境的妖人手握萬道萬頃之力,轟然鎮壓而下之時,身處於其後側的郭家、陶家還是在第一時間選擇向西衝鋒,以不惜重傷代價想要撕開屍潮。
他們所想的並非一鼓作氣地逃出,而僅僅只是想要遠離季憂身後,逃到他旁邊的餘長老與王長老後方。
因為在他們看來,季憂即便心高氣傲而來,卻是此間最沒能力守住陣線的。
確實,他戰力堪比無疆,甚至因為肉體強度的原因,戰力遠超想象。
可他所面臨的,卻是一隻神遊境的妖人。
何家與左丘家兩位無疆境老祖聯手苦撐,尚且不斷重傷,在他們看來季憂攜劍而來也只不過是將陣線被沖垮的結果減緩了一瞬,卻難以真正改變這個戰局。
季憂會死,陣線馬上就會從他這裡被衝破,他們郭陶二家所處的位置必然殺機降臨的第一線。
“郭家主?!”
“此地兇險,你把握不住,我郭家特來助你!”
“?!”
除卻天書院被分為十六支隊伍之外,其他世家基本都是各自為營地衝入峽谷的。
郭家與陶家此刻舉族而動,如同逆流一般瞬間衝散了正在旁邊與邪種拼殺的馬家與苗家。
衝入峽谷之中的邪種極多,馬家人與苗家的人疲於應對邪種的撲殺,瞬間便被人流衝散到了季憂的身後。
如此殺機四伏的環境之中,他們自然知道郭家和陶家這忽然的舉動是因為季憂所在的位置是防禦最為薄弱之地。
就連周圍其他例如何家、左丘家、柴家、石家等門人在見到這一幕時,都忍不住為這郭家與陶家的乾脆果斷感到震顫。
不過馬家與苗家也並未坐以待斃,被擠走的瞬間立刻便撲殺了回去。
生死攸關之間,面子便顯得不再重要了,這些一向保持著避免平和的修仙者在瞬間握刀而起,衝突感在混亂之間倏然升騰。
不過郭家與陶家畢竟勢大,加上邪種撲殺不停,這馬家與苗家一時間未能擠回。
此間,眾人仍舊一邊絞殺邪種,一邊擔憂著前後左右的四方殺機。
有了季憂的加入,險些崩潰的陣線在搖搖欲墜間再次挺住,天書院十幾位神遊加上二十多位無疆,不斷地尋找時機以靈石補充,繼續在陣線前側與那些邪化的大能對線。
此間有人祭出保命的法器,轟然壓下,亦有重新匯聚的殺光洞穿黑夜,以至山壁傾塌,沉浪四起。
“前面堅持不了太久了,若是長老全都身死,你我就算多活一瞬也沒意義。”
“不要再有所保留,全力隨我將屍潮撕開。”
後方陣營之中,何靈秀輕叱一聲,帶著天書院弟子不斷向東北方向斬殺。
這是誘他們入谷的方向,也是為了請君入甕而唯一沒有被合圍的方向。
只是隨著那些人化邪種的引潮,此處的絞殺也變得十分艱難。
但他們已經沒有其他的機會了,此處若殺不出去,當真就只能被圍殺於此。
溫正心、班陽舒和曹勁松也加入其中,全身靈氣瘋狂傾瀉,知道早殺出一刻,季憂便能早些撤回。
至於陸家姐妹,則與白如龍及其他外院弟子,在後方不斷敲碎靈石,讓那些精粹靈氣呼嘯釋放,給於何靈秀等人及時補充。
不出人所料的是,天書院長老在前方的陣線真的已如強弩之末,不少人都已經在疲憊之際傷痕累累。
柴家老祖甚至被打碎了手臂,半邊身子全都是可怖的血洞。
轟然之間,石家老祖揮袖祭出一件法器狠狠擋住一攻,咳血間拉開了柴家老祖,隨後兩人合力拼殺而去。
如此慘烈一幕,看的眾人心如死灰。
但最讓人憂心的,還是北面。
季憂那迎天釋放劍道如同脆弱的琉璃,只堅持了瞬息就在那漆黑的毒爪碾壓下迸濺出萬千星火,轉瞬湮滅在翻湧的煞氣之中。
沸騰的殺機如同海嘯一般瞬間傾瀉而下,將方圓百丈的砂石碾碎為齏粉,那毒爪帶著刺耳的尖嘯狠狠壓來。
季憂揮劍再斬,卻瞬間被轟飛了回了十丈,口中瞬間噴出一口鮮血,在前胸綻開一片血花,於潔白的劍袍而言顯得格外扎眼。
但未留片刻喘息的時機,那鋒利的毒爪氣勢不減地再次壓來,狠狠劈向了他的天靈。
見到這一幕,郭陶二家忍不住開始慶幸於自己對局勢的精準把握,以及換位的果斷與乾脆。
說實話,季憂孤身一人攔下那妖人多次已經足夠震撼了。
但這種苦撐,一看便堅持不了幾次。
不過讓他們沒預料到的時候,這戰局轉瞬之間便風雲驟變。
隨著那邪種劈天而落,要揮爪取命之際,狂舞的沙塵之中又是一道清越劍鳴穿透雲霄。
滾滾的塵沙之中,季憂右手五指如鉤,竟又從漫天黃沙中生生抽出一柄青鋒。
劍身震顫的剎那,四周飛沙走石驟然凝滯。
剛硬的劍氣穿透了沸騰的黑夜,綻放出如熾白的劍光轟一聲對撞而去。
對方的力量、速度、肉身強度,他大概已經清楚。
差距很大,想要強殺十分困難。
但幸運的是他不是要殺這妖人,而是要為後面爭取時間。
所以此中關鍵是讓自己能撐得久一些,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護住自己儘量不受重創。
而最好的防守,有時候就是極速的進攻。
剎那之間的,劍光暴漲如銀河傾瀉,被取名歸去來的道劍以極致的速度壓平了周身的沙塵,在電光火石之間轟然斬向那隻邪種的頭顱。
季憂的戰力與邪化的妖人都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無疆與神遊,與那些攜天道之力匯聚成術法轟殺的長老不同,此番對戰更像是近距離的搏殺。
狂顫的山崖之上,那邪種駭然轉身,壓得四周爆顫的利爪狠狠磨碎了面前的劍氣。
氣浪炸開的瞬間,季憂左足踏碎山岩,身形化作一道白虹突進,第三劍已經從上至下,直貫其前心。
鋒利無比的劍意像是滿月瞬間綻開,轟隆間壓向了前方。
“轟!!!“
連綿而恢弘的劍氣不斷切碎黑夜,恢弘的劍斬震的四方皆顫。
與那足有兩丈餘高,虯結的肌肉鼓脹如同山岩堆積的邪種相比,帶著書生氣的季憂更像是一隻憤怒的滔天巨獸,不斷欺身狂斬。
揮臂之間的劍光直接割裂了大片的山崖,而那邪化的妖人咆哮不止,奮力握爪將那角度刁鑽的劍氣將其碾碎。
此間,那妖人多次想要趁其出劍的空檔突進,直接拍碎其天靈,卻始終沒能如願。
轟一聲,煞氣如浪。
季憂唇齒間猩紅一片,無比剛硬的肉身也已經出現了多道可怖的傷口,但其手中的道劍卻越發迅疾而鋒利。
從肉身之間迸發的力量灌於雙臂,握劍斬出之際打的空氣漣漪陣陣,斬出了如同驚濤拍案之勢。
三位駕馭飛劍而來的掌事正在高空之上看著這一幕,神情凝重無比。
站得高,自然看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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