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附身在女僵身上,也不敢胡亂說話,只板著小臉,跟個清心寡慾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冠似的。“徐師弟的妹妹?”王陵遠納罕道:“這卻不曾聽聞,師弟從來沒有提過此事,莫不是同胞所出?”
玄玉點頭。
王陵遠更迦納罕,兩人這模樣他也不像是一家子啊!“敢問姑娘名姓?”
玄玉沉默片刻,她還未給女僵取出馬道號,倒是徐青當初為女僵取了個名兒“唔我叫孫二孃,你叫我二孃便可。”
“徐,孫?兄妹?”
王陵遠恍然大悟。
只怕兄妹是假,金屋藏嬌是真。
玄玉頓覺失言,它差些忘了,人類兄妹之間,多是同姓。
早知道就說是徐二孃了。
好在王師兄似乎並未察覺異樣,反而笑容愈發熱切。
“弟妹.哦,是二孃。”王陵遠輕咳一聲,繼續道:“這是衙門送來的兩具屍體,二孃莫怕,且由我等將之安放妥當,二孃不必親自動手.”
等交接完屍體,王陵遠離開鋪門時,不由得搖頭失笑。
他這師弟總算是開竅了!
程彩雲一直在外頭踮著腳尖,抻著脖子往裡瞧,待看到王陵遠帶著衙差走出鋪門,她忍不住打聽道:
“幾位官爺,這小媳婦是.”
王陵遠挑眉道:“她叫孫二孃,與我師弟相熟,並非生人,你不必多想。”
“明白明白,指定不多想。”
你明白了什麼?王陵遠欲要離去,卻又被程彩雲開口攔下。
“差爺是徐掌櫃的師兄,妾身也是徐秀才的鄰里,前日裡妾身家中遭了強盜,不知幾位差爺可否為妾身做主。”
“哦?”王陵遠回頭看向滿臉委屈的程彩雲,問道:“你且說說丟失了何物?強盜對你又做了何事?”
“那強盜可恨的緊,他也不偷別的,卻是將妾身院中養的母雞下的雞蛋,偷去了整整五十對,那可是半個月才能積攢出的數目。”
“.”
王陵遠看向身旁衙差。
兩衙差面面相覷。
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衙門裡雖說不少見,可真去報官的卻也不多。
“此事我等記下了,老闆娘可日常留意則個,若有賊人線索便去衙門告知,我等自會上門緝拿賊人。”
衙差見慣了這類事,一些場面話自是信手拈來。
張府喜宴。
吳耀興與侄兒吳文才盡皆大醉。
胡寶松亦是吃了不少酒,不過等到離開宴席時,老頭子便一改之前醉醺醺的模樣。
他挺直脊背,雙目湛湛有神。
“徐小子,你可真是刁滑,吃個酒還要使遮眼法矇騙別人。”
徐青同樣收起醉態,搖搖晃晃的腳步出了宴席場後,便恢復如初。
“您老本事大,有化酒消積的法門,我本事小,不會這些,也只能使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躲避酒水了。”
“你小子又不是和尚禿驢,便是喝幾盅又能怎的?”
徐青收起笑容,正色道:“酒色誤事,我早已戒酒。更何況還要連夜趕回去,為您老籌備後事,自然是滴酒不沾為妙。”
張家府宅頗大,如今正值季夏,亭榭外不乏有花卉綠植點綴,便是水池之中,也有錦鯉繞著荷葉嬉戲。
胡寶松見左右無人,便與徐青商討起了自己的身後事。
“老朽攢下的銀錢雖然不算多,不過拿來當棺材本卻也夠用。”
“你若是缺錢花,便到我鋪裡,在貨架上從左往右數,第四和第五個骨灰罈裡,便是我這些年攢下的家當。”
“不管事後花費多少,剩下的你只管拿去。”
徐青含笑應下。
有道是殺人放火金腰帶,徐青沒少殺人,單是他從天心教反賊窩點搜刮來的銀子,就不止萬兩。
他並不缺錢。
不過面對胡寶松表露出的善意,徐青還是欣然接受。
就像是老人家不捨得吃,留給晚輩的點心,或是用手絹用心包起來的錢鈔,雖然不多,但卻是一份心意。
若是表露出不耐,或是拒絕,反而不美。
“你放心,既然收了你的銀子,將來你的後事,我一定會為你風光大辦。”
胡寶松搖頭失笑:“倒不必如此,我一個糟老頭,哪需要這陣仗?響器槓事什麼的,能免則免,只要能安然回到祖陵,認祖歸宗,我便知足了。”
“再者,吳家小子剛成親,眼下正是喜慶日子,還是低調些辦妥,免得影響街坊為好。”
徐青點頭道:“既如此,那便按尋常配置,備一套燒活,至於喪幡頂罩”
“胡楊氏畢竟是上古名門氏族,若要認祖歸宗,也不能太過將就,胡前輩二百餘歲,無病無災,當得全壽。臨行亦有友鄰相送,便是全終。”
“雙福圓滿,不若就取四季花傘兩把,紙馬一匹,接引紙鶴一對,外加五福捧壽頂罩、鶴鹿回春頂罩各一頂,如此也算是不辱門風。”
胡寶松沉默片刻,嘆道:“徐掌櫃處事講究有分寸,合該如此。只可惜徐掌櫃生的晚,要是早些時候,說不得我會破例,收你當個徒弟,教你一些立身本事。”
“老胡,你現在教也不晚,我看你這畫符的本事就挺好,你要是肯教,我指定現在就拜你當師父。”
“老朽今日已經倦乏,你要真想學,且等到明日再說罷,你若是真能等到那時,便說明你我有這份師徒緣分。”
“莫說一夜,就是一個月也能等得,我只怕你放我秋風。”
胡寶松呵呵一笑,隨即登上馬車,待馬車駛離張家府宅,他便窩在車廂鋪就的毛氈軟墊上打起了盹。
徐青從太子趙佑那裡獲得過相馬術,此術除卻能識馬相馬,還能控馬馭馬,習至深處,甚至可以感知到馬兒性靈,與之溝通。
有他這個馭馬大師在,身前的馬兒就彷彿通了人性,一路躲避坑窪碎石,專挑平坦路徑行進,且步伐速度均勻,極大減少了顛簸程度。
這樣車廂裡的老人家才能睡個安穩覺。
也因此,馬車的速度並不快,等到小半日過去,徐青才駕車從白沙縣趕到臨河。
“籲——”
井下街棺材鋪外,徐青掀開車簾,笑呵呵道:“老胡,到家了。”
“老胡?”
“.”
徐青笑容停滯,他看著車廂裡一動不動的瘦老頭,半晌才回過神來。
大家新年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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