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卻出乎眾人意料。
……
濟南府都尉司內,堂前戒備森嚴,玄甲衛持矛如林。
孔尚昭將冤情申訴,哀求道:“家父被誣殺人,懇請都尉司徹查!”
可那剛剛還對李衍恭敬有加的千戶,卻變得面無表情:“此事難辦啊,督工有令,孔傢俬事乃宗族內務,都尉司不涉糾紛,以免節外生枝。”
李衍眉頭一皺,便要追問,但那千戶卻只顧迭紙整硯,皮笑肉不笑道:“孔氏千年望族,自有族規處置。若涉命案,何不報衙門?”
沙裡飛欲爭辯,李衍卻暗拉其袖,微微搖頭,二話不說帶人離開。
趙無咎什麼人,他自然知曉,重掌大權後,只對皇帝忠心。
孔家勢大,但也無需這般推諉。
恐怕,還是和京城的那些個破事有關。
畢竟都尉司內部也派系眾多。
…………
眾人入執法堂,更是討了個沒趣。
掌管濟南執法堂的道人許蒼松,一聽是李衍上門,便眉峰斜挑,笑如霜刃,直接挑明道:“武當明山子是你舊識?青城辰空子更是你忘年之交?”
李衍心道不妙,頷首未答。
而這許蒼松已拍案罵道:“你這小輩上門,莫非覺得我蓬萊閣好欺負?!”
原來這許蒼松所修法脈,正與武當、青城勢如水火,早年因丹法之爭結怨。
他端坐如鐘,既不賜座亦不問案,只顧把玩手中玉印,不等李衍多解釋,便語帶譏誚道:“十二元辰威名赫赫,何需區區執法堂添亂?”
…………
至於林胖子那邊,四處奔走,更是見識了齊魯官場的手段。
知府衙門裡,師爺撫須緩言:“孔家案牘未齊,須呈臬司定奪。”
按察司小吏端茶送客:“人命大案,須等刑部批文。”
林胖子遞上白銀,那官員卻手推銀匣,肅然道:“朝廷重律,豈容私相授受?且侯三司會審便是!”言畢闔目養神,再不言語。
問便滿城相熟官員,皆如泥塑木雕。
當然,此事他也明白,涉及衍聖公之位,沒人想惹麻煩。
不求立竿見影之功,但避牽絲攀藤之過。
所以不言可辦,不說難辦,只道“再議”。
一個個官腔沉沉,似泰山霧靄,遮天蔽日,卻滴水不漏,把林胖子氣的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待到暮色四合時,眾人匯於客棧。
面面相覷,皆是滿臉無奈。
“算求!”
李衍心中也是憋了一肚火,冷聲道:“不就是個州府衙門,有什麼了不起,道長準備一下,今晚咱們就夜探大牢!”
…………
戌時剛過,濟南府牢獄的高牆外泛起潮溼的黴氣。
一處陰暗僻靜小巷內,呂三抱著鼠大鼠二,召喚老鼠遍佈周圍十里放哨。
龍妍兒撒出粉末,隨時準備迷惑靠近的打更人和官差。
至於李衍,則從懷中取出五面玄色小旗,繡著金銀絲線複雜紋路。
正是他在乾坤書院重新煉製的《五方羅酆旗》!
濟南城年代悠久,城隍廟內社令兵馬強橫。
加上官府衙門各種鎮物法陣,什麼妖魔邪祟都難以靠近。
但李衍敢動手,自然是有底牌。
這《五方羅酆旗》本就底子雄厚,重新煉製後,更是玄妙不凡。
在京城守護燧輪真君,完成天官任務,得了五道罡令,已全部融入五面法旗。
如今的《五方羅酆旗》,已成為完整的大羅法器!
“五鬼聽令!”
王道玄接過法旗,也不廢話,直接咬破食指凌空畫敕,五道鬼影瞬間凝實。
這是《五首神訣》中的五鬼搬運術,原本以其道行,還難以施展,但有了《五方羅酆旗》,一切就變得輕鬆。
“寅時三更,陰身借道!”
王道玄話音未落,李衍指訣已變。
他足踏禹步,同時施展《北帝玄水遁》,周身罡炁化作黑霧翻湧而出,將二人包裹,他們的身形也消散於夜色中。
五鬼搬運法與北帝玄水遁同時施展,足以避過那些陣法。
在眾人眼中,一道夜風裹著落葉吹向大牢。
舉著火把的守衛只是打了個寒戰,門口的石獅更是毫無動靜。
沒有任何意外,二人輕鬆進入牢中。
牢內甬道的火把倏忽搖曳。
二人被玄水遁包裹,又藉著五鬼抬轎之形,沒有留下任何足跡,輕鬆透過一道道木門,又穿過刑具房。
奇怪的是,那些個牢房內竟沒有一個犯人。
“嘶~”
看守的獄卒被冷風吹醒,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對著旁邊同伴抱怨道:“早就說了,這大牢年久失修,四處漏風,那些個老爺們也不搭理。”
“那是。”
同伴也嘀咕著罵道:“一個個貪錢好本事…”
“胡說八道什麼!”
話未說完,就被旁邊喝酒的牢頭罵道:“你們這嘴巴最好嚴實點,小心隔牆有耳,隨便得罪哪位大人,都能要你們全家不得好死!”
“頭你說笑了…”
獄卒陪笑道:“大人怕孔家鬧事,把人犯都弄走了,只剩那個姓孔的嫌犯,又傻了吧唧昏昏沉沉,哪來的什麼隔牆有耳?”
就在他們隔壁通道內,李衍和王道玄同時皺起眉頭,互相看了一眼。
他們最擔心的是發生了。
如果孔掌櫃沒事,將事情講清楚,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局面。
看來,人雖沒死,卻也出了意外。
二人繼續向前,來到大牢深處,終於找到孔掌櫃。
但見這原本肥胖的孔掌櫃,短短時間已是瘦骨嶙峋,滿頭白髮枯槁,盤坐在發臭的稻草上,對著屋頂不停傻笑:
“嘻嘻,仙人,您來度我成仙嗎?”
“我不想成仙,我不想成仙!”
說著,雙目突然發紅,變得癲狂,猛然起身抱著欄杆搖晃。
“我不想成仙,放我走!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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