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
皇室三人恢復冷靜。
鐵算真君擦拭嘴角血跡,神情苦澀。
宇皇不復此前的強勢,目光深沉,內心隱隱掙扎。
宇元晉目光閃爍,陷入思索。
“看完了?”
天武侯笑容和煦,將三人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
看來,宇氏祖上大修確實嚴守約定,守口如瓶。
時代過於久遠,若非有密卷檔案,大晉仙朝當今的主事人幾乎忘記了此事。
天武侯也是出發前,才看到絕密檔案,得知真相。
萬載前,宇氏祖上“無憂王”一脈,在仙朝犯下大罪,遭到追殺通緝,乃是事實。
並非偽裝演戲。
彼時,天君分身私下追到大淵,找到受傷的宇氏大修,給其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準允宇氏祖上,在大淵開闢修仙國,仿造仙朝格局,延續血脈子嗣。
等未來某一天,仙朝足夠強大,可以走出封華洲,這顆長遠佈局的棋子得以啟用。
宇氏祖上答應了,與仙朝天君達成約定,立下血脈之誓。
大淵陸地的沿海,往外凸出一塊,是天珩大陸重要的出海口。
與外海勢力商貿,獲取各種海獸妖物材料,帶來豐厚的海路利益。
聽海閣滅亡後,大淵的海路由鎮海十六宗聯盟把持大半,與周邊內陸州界貿易來往。
大晉仙朝欲要一統天珩大陸,匯聚仙國氣運,開闢飛昇通道。
但仙朝位處內陸,沒有戰略出海口。
一旦擴張到封華洲之外,需要海量的財政資源,將會受到嚴重製約。
……
側殿內。
面對勝券在握的天武侯,皇室三人再無任何底氣,面色陰晴不定。
看完先祖密信,皇室巨頭的身份位格下降一截。
先祖立國,替仙朝開疆擴土,乃是大義所在。
皇室不遵守,則是背信棄義。
更重要的是,先祖立下了血脈誓咒。
大修士的血脈誓咒,對後代子孫有制約,除非修為境界超過先祖。
如違背誓言,宇氏血脈後代將承受反噬,修為難以進階。
“武侯閣下,萬載時光,時移世易。仙朝莫非要行霸道之事,威逼我等遵守先祖誓約?”
宇皇目光厲然,語氣不滿。
過了這麼多年,血脈之誓的影響雖然還有,但效果大幅削弱。
強扭的瓜不甜。
若皇室寧可玉碎,大晉仙朝鞭長莫及,難以達成目的。
天武侯早有預料,淡笑道:“當今晉皇承諾,將會扶植宇氏一脈,誕生元嬰後期修士。”
“只要大宇國融入仙朝體系,在大淵掌控局面,開闢海路商貿。屆時,仙朝‘淵王’封號虛位以待。”
聽到以上承諾,宇皇和宇元晉對視,呼吸不由緊促。
元嬰後期!
封王之位!
既有祖上的名節大義,又有如此豐厚的籌碼承諾。
難怪天武侯降臨中域,沒帶多少人手。
“這顆【龍星丹】,蘊含仙朝龍運之氣。服用者只要融入本朝體系,衝擊元嬰後期,至少可增加兩成機率。”
天武侯取出一個黑晶瓶,其內呈現一顆紫金丹藥,表面金色龍紋之氣流轉。
“此丹作為定金,彰顯仙朝的誠意。”
宇皇、宇元晉二人看向那顆【龍星丹】,難掩目中的炙熱和意動。
鐵算真君面色一變,當即與宇皇二人傳音討論。
“武侯閣下,茲事體大,容我等考慮一下。”
“好,本侯至多在大淵逗留三年。”
天武侯笑意依舊,不以為意,將【龍星丹】收起。
……
皇城外。
陸長安、覆海真君沒等多久,便見天武侯獨自一人出來。
“武侯大人。”
齊修遠、宇文大將連忙迎過去。
天武侯臉色不好看,讓齊修遠二人不敢多問,氣氛略顯壓抑。
“走。”
天武侯不願多言,騎乘玄風獸,帶著二人破空遠去。
談的不順利?陸長安注視仙朝三人離去,難有定論。
四階下品的卜卦技藝,難以推算大修士層次的天機。
何況,天武侯還有仙朝氣運籠罩。
站在他的角度,不想看到大宇國歸復仙朝,得到大力扶持,過於強勢。
眼下局勢正好。
雲霞宗在大宇國地位超然,又不必擴張,面對強大外敵。
在元嬰中期階段,陸長安需要漫長時間,積累底蘊,提升法力、神通、技藝。
雲霞宗有四階中品靈脈,龍鳳雙鼎法有合適的論道物件,提高每日修煉效率。
這種穩定局面,優渥修煉環境,陸長安不想被打破。
“項真君。”
雲層之上,覆海真君的巍峨身影若隱若現。
這位鎮海大修士確認天武侯遠去,與陸長安簡單知會,便踏浪離去了。
陸長安暗忖,覆海真君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難能可貴。
至少比大淵另外兩位大修士更有擔當。
此前一戰,確保大宇皇室不受威逼,做出更理性的決定。
決定權,在大宇皇室手中。
陸長安若換位思考,不願歸附大晉仙朝,受到各種制約。
臣服於仙朝,哪有當土皇帝香?……
陸長安重新坐在鼠王頭頂,準備打道回府。
“項真君,請留步。”
蒼老聲音的傳來,從皇城內傳來。
一道凌厲金色遁光直奔過來,其上元嬰中期巨頭的強大法力氣息湧動。
來者正是金坤老怪。
“金坤道友,有何事教我?”
陸長安回首,似笑非笑的道。
“項真君折煞老朽了,豈敢豈敢……”
金坤老怪面帶陪笑,作揖行禮,姿態放得很低。
“當年在中域禁地,老朽被冥水那娘兒們蠱惑,請去助陣……所幸並未帶來嚴重後果。”
“如今,項真君媲美大修士尊位,貴人多忘事,想來不會與我這把老骨頭計較……”
金坤老怪笑容可掬,說著遞來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
陸長安神識一掃,儲物袋裡有四階中品的寶材、靈草大藥,包括一顆化嬰丹。
這份孝敬遠在皇室的報酬之上。
“哈哈!哪裡的話!若非這次相遇,項某幾乎忘記了,當年七真君一戰,竟然還有金坤道友。”
陸長安收起儲物袋,笑容溫和,與金坤老怪寒暄了幾句。
落到不知情人的眼中,還以為二人是多年故交。
其實,陸長安沒打算對金坤老怪出手。
一是雙方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當年甚至沒有正兒八經的打鬥。
二是此怪壽元還有一兩百年,在大淵之地,陸長安未必能等到這老怪衰竭的那天。
因此,此前在試探這老怪沒什麼敵意怨恨後,陸長安並沒有對其出手的計劃。
見陸長安收下賠禮,金坤老怪長鬆一口氣。
此前,金坤老怪被陸長安打量的眼神嚇得不輕,心神難安。
項大龍與鎮海大修士關係還不錯的樣子,已然站在大淵修仙界的巔峰。
大淵雙龍若執意對他出手,大淵之地沒有誰能保住他性命。
……
返回雲霞宗,陸長安又進入潛修狀態。
此前觀摩大修一戰,他明確自身與元嬰大修士之間的某些差距。
僅以元嬰中期衡量,陸長安各方面沒什麼短板,堪比六邊形戰士。
但與元嬰大修士相比,陸長安的短板就不少了。
“給本君一百年,甚至一甲子,就足以彌補大部分短板。”
陸長安下定決心,心中期許。
他計劃在大淵再修行一甲子左右。
等神通、劍陣、傀儡各方面提升到瓶頸,再視局勢而定,考慮外海之行。
……
近三年過去。
這日,雲霞宗收到一個重要情報:天武侯已經離開大宇國,甚至脫離大淵之地。
鎮海十六宗所在的跨州傳送大陣,有其離去的蹤跡。
“天武侯返程,不知皇室有何決定。”
陸長安稍作推算,如預料中一般,沒有什麼結果。
天武侯的動向,受大淵各大情報勢力的關注。
據那些情報勢力分析,雙方可能談崩了;又或尚未達成一致,皇室在拖延時間。
按照常理,大宇皇室這一罪族,脫離仙朝那麼久,不太可能迴歸。何況,還有鎮海大修士的仗義維護,仙朝鞭長莫及,不能動強威逼。
陸長安眉頭微皺,有種莫名的直覺,情況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得到此情報的當晚。
陸長安身為四階卜卦者,驀然心血來潮,福至心靈。
“嗯?天地氣運有變……”
陸長安豁然起身,來到雲嵐峰上空,運轉望氣之術。
初時,觀大宇國之氣運。
而後,飛到高空,觀看中域,乃至整個大淵的氣運變化。
陸長安面色凝重起來。
經過望氣、推算,他判斷天地氣運的變化,來自天珩大陸的中央。修仙界的格局,或許發生某些未知轉變。
“難道是……”
這個時間節點,陸長安不由產生一絲猜測。
或許想到什麼,為了確定什麼。
陸長安快速前往雲嵐峰下方的地宮道場。
地宮水潭旁。
地巖君、玄水君正蹲守在玄天葫藤的大缸前。
兩隻靈寵瞪大眼睛,欣喜陶醉,張嘴貪婪的吸收著什麼。
“讓開!”
陸長安雙臂用力一掰,艱難的擠了進去。
他定睛看去。
便見玄藤上的幼苗,流轉青灰濛濛的玄奇光芒,散發強烈的天地道韻波動。
“玄藤氣運攀升,生長速度顯著加快……”
陸長安不禁露出喜色。
只可惜,他來的比較晚,玄藤的異常現象僅十幾息便停息。
如此短暫的時間,陸長安亦有獲益。
一是蹭到少許的氣運,遠不如兩隻靈寵。
二是天地道韻的汲取,讓他陷入片刻的頓悟。
“兩個混賬!”
“如此機緣,竟不早點通知本君。”
陸長安嫉妒不爽,惡狠狠看向兩隻貌似無辜狀的靈寵。
兩隻靈寵吃大肉。
他這個主人來晚,僅吃了點殘羹剩飯。
簡直是倒反天罡!
地巖君、玄水君縮著脖子,羞愧的不敢直視主人。
主要是時間太短暫。
守護玄藤的玄水君,最先發現狀況,隨後驚動、吸引了地巖君。
兩隻靈寵不明情況,靠近探查。
之後蹭到氣運,沉浸於強烈的天地道韻之中,忘卻自我。
等陸長安過來時,二寵這才驚醒。
……
同一時間段。
天珩大陸上,一位位卜道高人,紛紛產生感應,觀望天地氣運之變。
一些法力強橫、感官敏銳之輩,亦有察覺。
大宇國,皇室祖地。
鐵算真君感應到天地氣運之變,豁然起身。
祭天台。
夜觀天象,推算片刻。
鐵算真君一陣咳嗽,驚疑不定,凝望天珩大陸中央地界。
“這等氣運轉變,莫非是傳說中的……”
“天一大劫!”
……
大淵之地,有所察覺的不限大宇國。
三大主宰勢力,其他一些地域霸主勢力,皆有所感應。
西域林海的最深處。
黑桐宮殿。
主宰西域林海、萬妖膜拜的“黑鳳陛下”,睜開一雙狹長紫黑色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