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什麼眼?人家散修出身,不這般行事,又從哪裡來的結丹資糧?”
費南応復又找補一句:“近來他與朱彤走得頗近,將來或也要入公府做事。將你那脾性收一收,便算不為交好,也萬莫得罪,免得將來生些事端。”
“曉得了,”康大寶低聲應過,便就挨著蔣青一道坐下。
今日道會的主講,是被三言上人大價錢請來的孤鴻子。後者大抵能算得曾經山北道內第一散修,業已是金丹後期修為。
其與三言上人相交多年,算不得什麼推心置腹,不過做這道會營生卻也默契。
一人主講、一人攢局,多年下來配合卻也默契十分,更未見得二人有什麼因利益糾葛生出來的嫌隙。
這於道中那些散修看來,倒也能算得一樁美談。
來聽講法的大多是些修為不高的丹主、真修,他們哪怕是繳了全部身家,亦也仍沒有什麼入得靜室的待遇。
仍只得端坐堂內,靜待著孤鴻子登場。
等待時候的康大掌門卻有些好奇,畢竟依著費南応所言,那孤鴻子一介散修所言道理,卻對他這巨室宗老都有些啟發。
甚至能勾得他一連兩次來此聽法、直到了動了要招孤鴻子入費家做一供奉的心思。
散修之中能出這等人物確是罕見十分,便連康大寶都有些期待起來了這場道會講法。
到底是收了大筆資糧的,自不好讓求道者久等,孤鴻子未有拿喬、很快即就登場。與三言上人不同,孤鴻子名字飄逸,卻是個滿臉橫肉的魁梧大漢。
康大掌門都不消細看,便就覺察得出僅是其那手腕,怕是都要比三言上人老腰還粗。不過孤鴻子明明是這副粗豪模樣,登臺時候卻是著了一身鮮豔羽衣,看上去當真古怪。
不過便算他是這副打扮,臺下一眾求道之人卻不捨得分心半點。照舊只目光灼灼地追著孤鴻子那碩大身影盤坐下來、淡聲講法。
這番聽下來,初時康大掌門還不以為意,但待得孤鴻子越講越深、越講越妙,前者即就即就漸漸換做肅容,再不敢有半點小覷之心。
“這道人定是有份傳承在身,絕不是那些靠著運氣才掙來一身修為的愚氓野修可比。”
康大寶才生驚歎,那孤鴻子的講法正在關鍵之處、卻就戛然而止。
這番下來,非但身處雅室的康大掌門一人大為不滿、便是向來乖順、身處臺下的那些求道之人,都開始按住心中對於高修的畏懼之情,漸漸鼓譟起來。
不過上修之威,又哪裡是他們能做冒犯?孤鴻子都不消發言,只是簡單將臺下修士一一掃過,所見之處,便就只有垂首之人、未見強項之夫。
值這時候,卻是那和藹可親的三言上人登臺笑道:“所謂‘法不可輕傳’,列位道友若還想聽,便就要再付一份‘誠意’了。”
康大寶聽得眉頭一挑,心頭驚歎:“這廝腦子卻好,我從前怎麼就未想到,竟還能這般做生意的?!”
蔣青眉頭輕蹙,似是對外頭二位上修行徑不怎麼看得起。他與外間好些丹主、真修一般,亦是因孤鴻子斷在了要害之處而百爪撓心,又哪裡會捨得給什麼好臉色?
唯有同居一室的費南応似是對眼前此景見怪不怪,甚至還為臺上二人開脫起來:“固然手段是有些下作,但至少教得都是些真東西,總比那些刻意誤人子弟的強出百倍。”
費南応話音剛落,康大掌門便看得那些囊中羞澀的修士開始次第退場。
待得戀戀不捨的修士盡都退出場內,那本來滿滿當當的臺下便幾乎只剩得五一之數。畢竟這番三言上人索要的“誠意”卻要比入場時候還超過數倍之多,等閒人哪裡給付得起?
好在卻也如費南応所言,二人收過大筆資糧入賬過後,卻也不吝得傳授真法。
或是又過了小一個時辰,孤鴻子才直等到康大掌門斂好了沉思之色、抽身回來過後,才發覺臺下好些丹主、真修卻已都是涕泗橫流,也再見不得半點兒心疼、憤懣之色。
孤鴻子也不應眾修拜禮,只覺錢貨兩訖,灑然離去,倒是三言上人又將拜謝不停的一眾修士應付一番過後,方才又道:“晚間在院後有場易物會要開,各位道友若是有興趣,不妨也移步過去。”
康大寶從蜃氣屏中看得此幕,便就曉得這是費南応所言的戲肉就要登場,還未發聲,卻就聽得後者開腔言道:
“這道人講法是真好,確是鞭辟入裡、入門三分。認真說來,論及教習之事,費家族中除了葉涗、天勤二位老祖之外,便連東文、東古二位宗老都差他不止一籌。小子,你說若我將他聘入費家來做個講師供奉,又是如何?”
康大掌門對此自是無有什麼異議,只是隨口出聲、贊同言道:“那確是這道人福氣。”
費南応心意已定,發問本就不需康大寶來做諫言。聽得後者如此言講,即就笑道:“他那煉體之法有些意思,便連上回天勤老祖見過之後都有讚譽,你將來或也可給些資糧、討教一番。”
完後不待康大掌門說話,他便就又道:“走吧,去那勞什子易物會看看,也帶你二人見見其餘同道。”
待得三人來到三言上人所言的院後過後,卻就見得其餘雅室的金丹上修也次第出來。
費南応這些年修為遇到了瓶頸,便挪了些心思放在了交際之上頭,康大掌門自也跟著認識了場內上修。
“許靈芝,戴縣許家嫡脈、善五行術法,任公府諮議參軍。”
“媯白夫,遼原媯家庶長、甲子年前曾於南王座下修行,現任公府執仗親尉。”
“沙山,葬春冢當代道子,葬春冢掌門沙玄松血裔,月前才來入幕聽用、暫無職司。”
康大掌門從前是聽人講秦國公府內中早已是人才濟濟,不過今番才真見得,也是感慨十分。他與費南応才將說完話,場中便就有好些剩下來聽法的丹主、真修紆尊降貴地支起了攤位。
說起來他們於自己那一畝三分田內,多少也能算得個人物,撂地販售這等活路不曉得是有多少人都未做過,自是覺得有些損傷體面。
不過卻也無法,留下來的這些人多少有些身家,剛剛才耗了大半家當聽法,此時若能趁著諸多上修入場,將手頭這些值錢物什換個好價錢脫手,自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康大寶自拾了幾個儲物袋後,眼力確是被拔高了不少,這些人攤上的東西,自是少有能令得他駐足的。
至於其心心念唸的結金丹,自是要等到過後一眾金丹易物時候,才有可能得見,哪會在這等地方被他撿漏?
只是他才從一處攤位上挪開目光,將眼神落在了一凹凸有致的小婦人身上,一張挨在其素手旁的那塊舊帛,卻勾得康大掌門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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