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莊園。
衛秋靈自雲中郡城回來,自是將七賢山的訊息帶到了沈家。
“大哥,若那散修所說皆為事實,七賢山秘境當是一座真正的仙道修士府邸。”
“沈家決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廂房內,沈文煋父子與衛秋靈相對而坐。
“一座真正的仙道修士府邸……”沈文煋摩挲著頜下鬍鬚,有些猶豫。
沈家如今的底蘊實在太差,他也想派人去七賢山碰碰運氣。
但奈何那秘境限制胎息境修士進入,沈家的修士斷層太厲害。
除了沈文安之外,當下修為最高便是練氣八層的父親,之後是練氣六層的沈崇明。
其他仙宗和勢力派出的估計都是練氣九層甚至練氣大圓滿的弟子。
和他們相比,沈家完全不佔優勢。
更何況這其中必然還會有百獸山和燧火教的弟子,雙方一旦在秘境中相遇了,於沈家來說,十分不利。
“阿爹,要不讓兒去看看吧。”
沈崇明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開口道。
“你?”
沈文煋轉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立即開口。
沈崇明繼續道:“兒現在的修為是練氣六層,且這些年一直在家中修煉,之後便去了山中前線。”
“其他仙宗的修士和世家散修,幾乎無人知道兒的身份和相貌,即便遇到了,也只會當作一些散修。”
沈文煋暗自思忖時,一旁的衛秋靈卻是覺得讓沈崇明前往是個好主意。
“崇明這些年在山中與西荒蠻族以及那些妖獸廝殺,實力自是還行。”
“我這裡還有一門以靈力改變面部骨骼與肌肉的易容秘術,修行之後,當無人能夠認出他的身份。”
衛秋靈說著,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一個玉簡。
聞得此言,沈文煋也是不再猶豫,當即開口道:“你去也行。”
“但是有幾點需要注意。”
“其一,帶上悠然一起,她和你的配合比較嫻熟,實力也有練氣五層,互相有個照應。”
“其二,你需要換一個法器,那無聲客大弓就不要用了。”
修士之中使用弓箭作為法器的並不多。
這些年,沈崇明在山中前線與西荒蠻族的修士以及百獸山弟子戰鬥,那柄大弓還是太過顯眼。
如果繼續使用,一旦被人發現,即便是易了容,也必然會被有心人猜到是他。
“第三……你帶上我們沈家的印徽,為父稍後會派人秘密通知金剛門以及天符宗等幾個和我沈家交好的仙宗。”
“秘境之中,一旦遇到了危險,當可以此向他們求助。”
沈崇明聞言頷首,將父親的囑託全都記在心中。
衛秋靈此時也補充道:“仙家秘境多兇險,進入其中之後,切忌貪心。”
“需要記住一點,越是看上去神異的寶物,越有可能是陷阱,反而是一些不起眼的東西,價值可能更大。”
“具體的還要看那府邸主人的脾性。”
“總之一點,多動腦,少冒險。”
“機緣這東西,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萬不可強求。”
沈崇明再次點頭:“多謝三嬸提醒。”
衛秋靈點了點頭,隨之便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些丹藥,符籙等遞了過來。
“那秘境既然能夠限制胎息境修士,想來也會限制胎息境的符籙,三嬸這裡有一些練氣圓滿境的符籙,都是當年閒暇時繪製的,你且帶上。”
“這些丹藥各有妙用……”
聽著她的介紹,沈文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以往的時候,衛秋靈對沈家已是很不錯,但像如今這般細心的為沈家後輩著想,那也只有一家人才能想到。
待得衛秋靈交代完之後,沈文煋自腰間將儲物袋扯下,把裡面的東西都取出來之後,遞給了沈崇明。
“這儲物袋你帶著,不過儘量不要讓人看到。”
他此番去七賢山秘境,要偽裝的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散修。
儲物袋這東西十分珍貴,整個暘淖之地的小輩之中,除了仙宗首席,亦或者一些背景強大的仙宗弟子,世家勢力鮮有人擁有。
沈崇明接過儲物袋,將衛秋靈所贈的東西全都收進儲物袋,順帶著將自己的法器大弓也收了進去,然後把儲物袋揣到懷中。
“阿爹,兒去了。”
拍了拍懷中的儲物袋,沈崇明起身拱手。
“去之前先去黑水閣見見你爺爺吧。”
探索秘境是大事,讓他過去一趟,也是想看看父親還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沈崇明點了點頭,起身朝黑水潭走去。
浮橋上,沈文安抱劍而立,靜靜的望著湖面。
“三叔。”
沈崇明到來,朝他微微拱手。
沈文安轉過身,將手中的斬龍法劍和一封信遞了過來。
“你爺爺說你要遠行,讓我把這封信給你。”
“這柄劍你帶上,裡面有我三道劍氣,可斬胎息。”
“此去一切小心。”
將手中的劍和那封信塞到他手中,沈文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進了黑水閣。
獨留下一臉茫然的沈崇明。
去七賢山是臨時決定,他不明白爺爺是怎麼知道的,還提前給自己留了一封信?
壓下心中疑惑,他將手中的信開啟。
【此行多有波折,切記一點,水澤三丈背青山可逢凶化吉。】
什麼意思?信上寥寥數字,他卻是有些看不明白。
不過……瞥了一眼手中的斬龍法劍,沈崇明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雖是不修劍道,但對於這柄斬龍法劍卻是喜歡的很,把玩一番後便將劍收進儲物袋,朝莊園走去。
自黑水閣回來,沈崇明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準備出發時,卻見衛秋靈自後院走出來。
沈元閉關的這段時間,族中那些孩童的修煉都是由她在教導。
“三嬸。”
沈崇明拱了拱手。
衛秋靈頷首之後道:“你爺爺可有交代?”
沈崇明苦笑著搖了搖頭:“爺爺在修煉,但他好像知道我要去,提前給我留了一封信。”
說著,他便將那封信遞了過去。
衛秋靈有些狐疑的接過信開啟看了一眼。
“三嬸,這後半句話是何意?”
衛秋靈笑著搖了搖頭:“你爺爺當是在大衍之道上有了一些感悟,這是一種卦象讖言,不遇到真正的事情時不好解讀。”
“你且記住就行了,待得真遇到了,瞬間就會明白。”
沈崇明頷首之後將信收進了儲物袋。
“三嬸,那我走了。”
……
雲水鎮外,兩匹快馬沿著官道快速飛奔。
馬背上的沈崇明身穿獸皮,頭上扎滿髮辮,背上揹著短弓,絳色的面板,面容活脫脫一個西荒蠻族。
旁邊的陳悠然同樣是一名蠻族女子裝扮,半截皮革褻衣,露出平坦的小腹,下身著獸皮短裙,腳上的獸皮靴子護住小腿,看上去十分狂野。
“少族長……哥哥。”
陳悠然開口時,意識到二人現在的身份是一對來自西荒蠻族的兄妹,當即便是改了口。
“我們要不要繞一繞路?”
沈崇明看了看四周微微頷首。
雲水鎮是沈家的地盤,沈家和西荒蠻族之間有大仇,很多人都知道。
兩人現在一身蠻族裝扮,從雲水鎮的方向出現,多少會有些怪異。
“先往北百餘里,自安陽城的方向往東進入靜河郡應該就沒問題了。”
陳悠然點了點頭,二人當即調轉了方向,在一個三叉路口直奔安陽城的方向而去。
……
靜河郡,林間官道的一處茶水鋪。
兩匹快馬自遠處趕來。
“格桑,前面休息一下,喝點茶再趕路吧。”
沈崇明開口。
陳悠然如今的名字叫“格桑”,他的名字則是“格赤”。
這兩人並非虛構,而是當初在山中前線時,被他們斬殺的一對西荒蠻族修士兄妹。
兩人的相貌也是按照格赤兄妹兩人易容出來的。
陳悠然緩緩勒停了馬兒,二人翻身下馬,便是自顧朝著茶水鋪走去。
鋪前的幾處案牘上已經坐滿了三三兩兩的客人。
沈崇明大致掃了一眼,發現幾乎全都是修士。
很顯然,這些人應該也都是要前往七賢山秘境的。
將馬兒拴在一旁的樹上,兩人找了一個無人的案牘坐下,點了一壺涼茶,要了點吃食,便默不作聲的吃了起來。
一碗茶水剛喝完,遠處的官道上便是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漸漸地,一支約莫有著三十人的隊伍攜著煙塵自遠處趕來。
茶鋪的眾人聞聲望去,有人低聲道:“是棲雲谷和其治下的鳳仙郡劉家。”
沈崇明聞言,也微微瞥了一眼,果然看到那人群的前列是十多名穿著棲雲谷服飾的仙宗弟子。
在那群棲雲谷弟子的身後,跟著的則是一眾胸前掛著劉家印徽的修士。
卻說這二三十人來到跟前後,各自翻身下馬。
幾名劉家的修士掃了一眼茶鋪的案牘,發現僅有寥寥幾張空著,根本不夠他們這些人坐的,便是微微皺起眉頭。
少頃,其中兩張案牘上的散修似是有些忌憚棲雲谷和劉家,慌忙起身自懷中掏出了一些銅錢丟在案牘上,匆匆離去。
有人帶頭,其他一些案牘上的修士也陸續付了錢財離開。
沈崇明一口喝完面前的涼茶,自懷中摸出幾個銅錢壓在碗下道:“格桑,走吧。”
陳悠然點了點頭,二人正準備起身離開,卻發現有兩名劉家的人已經堵住了他們的路。
“西荒的修士?”
其中一名練氣四層的劉家弟子面色不善的看向沈崇明二人開口問道。
沈崇明伸手將陳悠然護在身後,微微一笑拱手道:“二位仙師,在下與妹妹只是西荒的散修。”
那劉家弟子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道:“不是百獸山的人?”
沈崇明連連搖頭:“仙師明鑑,我兄妹二人並非百獸山治下。”
“劉坤,算了吧。”
沈崇明的話音剛落,一名棲雲谷的女子皺眉開口道:“百獸山治下的修士必然會和百獸山弟子一起行動。”
“這二人單獨前來,應該不是百獸山治下。”
“西荒廣袤,並非所有西荒修士都是百獸山的人。”
那劉家弟子聞言,慌忙朝著女子拱手:“仙師說的是。”
說完這話,他便不耐煩的對著沈崇明二人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沈崇明微微拱手,默不作聲的帶著陳悠然離開了。
“好險,差點就要和他們發生衝突了。”馬背上,陳悠然沉聲開口。
沈崇明無奈一笑:“我也沒料到能在這裡遇到棲雲谷和劉家的人。”
整個暘淖之地,和西荒有大仇的便只有沈家與棲雲谷治下的劉家。
其他勢力雖也對西荒修士不太友好,但還不至於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
二人原本也沒打算扮作西荒修士。
但虞國各郡的散修,大都有著一定圈子,忽然冒出來兩名無人知曉的年輕散修,身份很難掩蓋。
相對而言,西荒散修不被虞國各郡的散修熟知,會更安全一些。
“走吧,天黑之前要趕到三山郡。”
沈崇明拍了拍馬背,二人朝著前方趕去。
……
儋州,岐山深處。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山洞中傳來。
沈文焰雙手染血,捧著皺巴巴的新生嬰兒,面色大喜。
一旁,滿頭大汗,有些虛弱的胡媚兒看向沈文焰手中的孩子,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文焰哥哥,男孩女孩?”
沈文焰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到她的面前柔聲道:“是個女孩。”
胡媚兒溫柔的看著面前的小不點,輕輕逗弄了幾下後開口道:“夫君給她起個名字吧。”
沈文焰微微搖頭:“這名字得你來起。”
“我?”胡媚兒有些驚訝,隨後微微搖頭:“媚兒才疏學淺,哪能起得什麼好名字。”
沈文焰卻是堅持道:“這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自是應該你來起名。”
胡媚兒聞言眉眼微彎,笑著點了點頭。
“就叫狸……山狸貓的狸,夫君覺得如何?”
“狸?”沈文焰唸叨著:“沈狸……”
“成,就叫這個名字吧。”
他本想著為其改一個字的,“麗”或者“莉”,甚至是“梨”都行,但既然答應了讓胡媚兒來起名字,便都依了她。
將沈狸輕輕攬在懷中,胡媚兒輕聲道:“夫君的牝元慧珠煉化的如何了?”
沈文焰微微搖頭嘆息道:“當初那股奇怪的力量破壞了牝元慧珠的平衡,煉化起來終是有些不對勁。”
“此番雖是已經煉化過半,但卻無法完全遮掩牝元慧珠的氣息。”
聞得此言,胡媚兒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白澤當年說過,牝元慧珠越往後越難煉化。
此番煉化一半,便是耗費了數年的時間,想要將其完全煉化,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如今女兒出生了,這是她和沈文焰的孩子,是個擁有妖族血脈的人類。
她不想讓女兒像一個野獸般在山中長大,想讓她在人類中長大,有一個完整的童年。
沈文焰似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看了看棲身的山洞,滿臉歉意。
“娘子再等我一些時間,我嘗試修改一下白澤爺爺留下的煉化之法,許能遮掩住牝元慧珠的氣息。”
胡媚兒微微頷首,隨之便輕輕抓住了沈文焰的手。
……
黑水閣。
沈元正一點點的煉化著那白玉龜甲。
忽地察覺到白玉龜甲上泛起一絲靈韻。
這一絲靈韻雖然沒有凝聚成卦象,但卻是給了他一個比較明確的資訊。
沈家的麒麟兒誕生了!感受到這道資訊,他已經能夠肯定,這沈家的麒麟兒絕對是老二沈文焰在儋州的孩子。
經過大半年的煉化,沈元現在對於白玉龜甲已經有了一些淺顯的掌控。
其中最大的改變便是能夠控制白玉龜甲的卦象顯示。
以往白玉龜甲每天過了子時便會顯現出新的卦象,其中絕大多數的卦象都是一些無用的資訊,十分雞肋。
但隨著他以大衍之道慢慢煉化之後,已經能夠讓白玉龜甲不再每天顯示卦象。
而是將那卦象重新整理的能力轉變成一種靈韻儲存在龜甲中,待得需要推演占卜的時候,消耗儲存的靈韻得到一個略微準確的卦象。
就比如前些日子給沈崇明留的讖言,便是他消耗了近兩個月儲存的靈韻推演出來的。
雖說讖言比較模糊,但至少是與七賢山有關的卦象。
以往沒有煉化龜甲的時候,想要得到這樣一句讖言,不知道要消耗他多少壽元為代價,才能推演出來。
壓下心中的喜悅,沈元心神微動,識海中的白玉龜甲瞬間散發出淡淡的靈光,隨之這些靈光迅速黯淡。
片刻之後,一個“女”字便浮現在龜甲上方。
看到這個字,沈元微微一笑。
“是個孫女……”
原本他便擁有四個孫子,一個外孫,一個孫女,此番沈文焰這一支又添了一個女娃,這便擁有兩個孫女了。
“孫女好啊,孫女也好啊。”
笑呵呵的站起身,沈元自黑水閣中踱步來到外面的浮橋。
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沉思片刻,便負手朝著莊園走去。
……
“你是說,阿奴那小子在儋州納了一個妾?”胡玉芬聽到此話,眼中滿是不信。
她瞭解自己的兒子,心中本就沒有成家的打算。
和趙萱成婚,也是她這當孃的硬逼著才答應。
本以為二人成婚生子之後會讓他的心有所收斂,最終還是害了人家趙萱。
如今沈元說他在儋州納妾,胡玉芬是一點都不信。
“那是仙人的世界,他一個人無親無故的,能活著都不容易了,哪有納妾的本事?”
胡玉芬眼中升起一絲擔憂,聲音哽咽,只道是自家男人在安慰自己。
沈元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開口道:“這次沒騙你,我還算到他已經生了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