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朝堂這邊。
在得到楚路許可後的幾日,為了三公主的事情,整個朝廷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宰相沈世安牽頭,聯合幾位尚書,很快便將所有事宜敲定。
給三公主的信如何措辭,既要彰顯天朝氣度,又不能失了親情溫度;派遣何人擔任使者,既要能言善辯,又得不卑不亢;準備何等厚禮,既要拿得出手,又要送到對方心坎裡。凡此種種,皆在最短時間內有了定論。
計劃既定,行動便如雷霆般展開。一封字斟句酌的信函,由八百里加急送往大漠,旨在先行試探三公主的態度。
與此同時,精挑細選的使者團隊,也已輕車簡從,抵達了西北軍的大營,在主帥孟驍將軍那裡靜候佳音。
只要大漠那邊傳來同意接見的回信,他們便會立刻在孟驍大軍的護送下,踏入那片風雪之地。
而就在今日,孟將軍那邊已經收到了回信。
西北邊關,孟驍將軍的帥帳之內。
孟驍與那位欽點的使者王大人,正共同捧著一卷剛剛送達的回信,兩人臉上都洋溢著難以抑制的喜色。
信是三公主親筆所書,字跡清麗,言辭懇切,不僅對自己能為故國消除邊患感到欣慰,也十分歡迎故鄉的使者前來祝賀。
“孟將軍,看到了嗎!三公主殿下果然是心向故國的!”王使者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就說,殿下怎會真的與我們為敵!”
孟驍也是重重一點頭,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是啊!有了公主殿下這封信,我這心裡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這西北邊境,總算是要消停了。底下那十幾萬兄弟,還有邊關那些被戰火折騰了一輩又一輩的老百姓,終於能喘口氣,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那份壓抑不住的笑意。
王使者小心翼翼地將信揣進懷裡,拱手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拾掇,明天一早就動身,早點到大漠見了公主,也能早點把事情辦妥。”
“理當如此。”孟驍點頭稱是,“不過王大人,大漠最近天氣怪得很,雪下得邪乎,比哪年都大,路上怕是不好走。我挑一隊最精銳的兵護你過去。”
王使者一聽,彎腰長揖:“那可真是太謝過孟將軍了!”
“分內事,應該的。”孟驍大手一揮,笑得格外爽朗,“我先提前祝王大人這一趟順風順水,馬到功成!”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孟驍帶著一眾將官,把王使者一行人送到了大營外頭。冷風銳利得像是刀子,旗幟被吹得呼呼作響。那滿載著貴重賀禮的車隊,已經準備妥當。
“將軍請回吧,送到這兒,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了。”王使者把身上的貂皮大氅又裹緊了些,衝孟驍說。
孟驍那隻樹皮一樣的大手落在他肩上,神情鄭重:“大人這一路可得千萬當心。真碰上過不去的坎兒,別硬闖,慢慢來,人能安全抵達,比什麼都重要。”
“將軍只管把心放肚子裡,”王使者笑了,“這趟差事,關乎咱們兩國往後百年的太平,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得辦妥了。”
“好!”孟驍的眼睛裡也像是被點了一把火,“我就在這兒,等著大人的好訊息。盼你早點回來,帶回一個再也不用打仗的太平盛世!”
話畢,兩人再次鄭重行禮。王使者利落地翻身上馬,對著後頭的隊伍猛一揮手:“走!”
車輪碾過雪地,馬蹄子踩進雪裡,聲音混在風裡,越飄越遠。孟驍站了許久,直到那隊人馬的影子徹底化進了天邊那片灰白裡,他才慢慢地把目光收回來,轉身回營。
回去的路上,一個心腹副將臉上掛著猶豫,他湊近了小聲地問:“將軍,這真是好事嗎?仗要是不打了,咱們這幫弟兄不就沒用了?以後還怎麼掙功名,怎麼光宗耀祖?”
孟驍的步子猛地剎住,他豁然回頭,眼神兇得像要吃人:“你他娘說什麼!”
那副將被他這一下駭得不輕,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說話。
孟驍冰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他沒說話,只是緩緩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眼角的舊疤,聲音就像西北的風沙一般又幹又澀:“瞧見這個沒?十五年前留下的。
我十六歲就在這鬼地方跟人玩命,我這身肉,你給我找找,哪塊是囫圇的?我五年沒見著我婆娘了!你想建功立業,想光宗耀祖,老子不想?
可老子更想的,是能滾回去,給我爹我娘磕個頭,親手抱抱我的娃!”
他的聲音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咱們帳下這些弟兄,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裡頭有剛娶了媳婦的愣頭青,有家裡頭的獨苗!哪個不想家?
你眼裡就只剩下功勞,可他們的命呢?你想過嗎?昨天還與你嬉笑的弟兄,今天就只能被人抬回來。
你衣錦還鄉的時候,你好意思去跟他老母、他媳婦說,你們的男人、你們的兒子,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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