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習俗,飯館一般是初八開張。
早開的不是那些配合貴人接朋待友,尋歡作樂需求的大酒樓;就是家底寒酸,掙些巧錢的小館子。
酒幌煙燻火了的變了顏色。
店裡的土地坑坑窪窪。
木幾小凳老到蛻皮的陳家鋪子,無疑乃是後者。
進了飯館,張貴跟小夥伴隨便找了個靠牆的矮几坐下。
篩了一罈酸溜溜的梅子酒,要了一滿盆熱滷羊蹄,開始聊天吹牛。
先是張貴半真半假又天花亂墜的,把自己在黑木鎮後期的經歷說了一遍。
重點講了同三少帶來的小廝女扮男裝,有多妖嬈。
聽的張九江連連咋舌。
接著張九江也把自己,從巨蛇頭島返鄉後的種種經歷說了出來。
其中不少事雖然談不上機密,卻也不是平民百姓一般二般情形能知道的。
原來邊疆跟明宋北國接壤的元山帝國,前些年出了一代雄主。
竟然在西攻同樣以騎兵稱雄的夏清,東取一年到頭暑氣襲人的象梵的情況下,還不忘整天襲擾高原大國苯佛吐蕃。
前些日子更不知中了什麼瘋,竟然派出使臣訛詐明宋一百萬匹棉布。
要說以宋明的底子,雖然亂象漸起,但這點棉布還是拿的起的。
並且承平已久又多魚米之鄉,還兼有海上通埠之利的南方行省,一咬牙一跺腳,也願意出這些棉布。
可做了二十九年太子,五十一歲才登了基。
前半生除了老子誰都不服的新帝‘合正’,這時卻慣例的犯了倔。
認為元山的木鐵狼可汗固然是一世之雄,可他合正帝也不遑多讓。
直接一個左正蹬,撕了元山皇帝的國書,殺了他的使節。
而宋明北方那些民風彪悍又土地兼併嚴重,亂民四起,日子過的苦哈哈、亂糟糟的省份,卻不怕把對內矛盾轉化為對外戰爭。
別管打得過打不過元山,反正日子過不好,先佔領了道德高地,撈個青史留名風骨錚錚再說。
於是以隆晉、真川兩行省封疆大吏為首,北方六省上書痛斥元山暴虐失德,貪婪無品,要‘與之死戰不殆’。
這下南疆五省傻了眼,雖然不好明裡反對,但暗搓搓搞起了公關。
而張九慶的貴人鶴鄉公雖然是南方銀,但從更元帝時便入仕做官,三朝元老‘保皇黨’的屬性壓倒了一切。
政治傾向隨風倒的偏向了北國。
於是也不想著讓未來孫女婿‘謙和養望’了。
下令張九慶馬上考下舉人功名,續而進士,返鄉做官。
當個釘進南國官場的小釘子。
要說用處,就算三甲及第,開始也就是個正六品。
不呆在翰林院回家鄉噁心人,由京官而地方提升一級也就是從五品,當個合格的攪屎棍都不夠格。
可攪屎棍當不成,顯示忠心的風向標卻當得。
而且這個風向標對身為南方人的鶴鄉公,以及他那些同是南方人的黨羽很重要。
張貴獲悉這個訊息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那麼說可能要打仗了。”
張九江吐出四個字來,“一觸即發!”
“嘶…”張貴牙疼似的抓住幾根羊蹄,久久無語。
張九江等得煩了,伸手戳戳小夥伴,“你是怎麼想的,還不快說說?”
“這等國家大事跟我一個雜碎少年有何相關。
倒是羊蹄子涼了,膩歪了,你吃不出嗎。”張貴放下羊蹄,朝著老陳招呼道:“陳老叔,麻煩把羊蹄子熱一下,再上一盤熱拌羊頭肉,一盆羊雜湯,十個麵餅子。”
開飯館的哪會怕大肚漢,胖到油膩的陳廚子笑呵呵的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