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鏡域驟然扭曲,拖拽感如暗流襲來,將他捲入第二殘片。他站在碎片前,額角浮汗,魂鎖依舊跳動不止,掌心傳來一股隱隱的發熱感,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內部攪動。
那不是魂力波動。
而是一種更隱秘的震盪——像骨髓深處的鎖紋,正在被“注視”。
周圍的鏡面,也變了。
一塊塊碎裂的鏡片,開始悄無聲息地扭動角度,聚焦他的身影,像一個個眼球般定格在他身上。
楚寧本能地後退半步,指尖聚起雷光。
“……被鎖定了?”
他眼神沉了下去。
下一刻,一道無形的拖拽感驟然從腳下升起。
不是風,也不是重力。
而是識海被外力“錨定”的撕拉感,直接拽住他的魂識之根,開始下沉。
【魂頻共振加深】
【匹配鎖生效】
楚寧低吼一聲,強行激發魂鎖第四紋,掌心雷光轟然炸開,試圖反震那股侵襲。
“給我停下——!”
雷光迸發,瞬間化為一層雷盾,欲撕裂這股魂識之鏈。
但那力量沒有破碎。
它沒有形體,也不走魂路法則。
它是遺蹟主魂層的原始鎖令,直接穿透防禦結構,精準壓制在魂識本源最核心的位置。
楚寧只覺腦中一震,雷光在下一息瞬間熄滅,四肢麻痺,重心被強行抽離身體,意識驟然傾斜。
“……不是魂術。”
“是……命令。”
他心頭駭然,還未來得及思索,整個人已被捲入那片鏡面的核心深處。
意識剝離,開始共鳴。
不是旁觀。
是進入。
——黑。
徹底的、封閉的黑。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封閉石殿的中心,四周為密佈銘文的魂契陣環,三道燭火映照出石壁上隱約可見的圖騰——非魂圖閣制式,更像某種舊紀族紋。
他的左手正被魂絲捆縛,按在一塊巨大的石碑上,掌心淌血,流入碑中。
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魂海最深處,有一道冷靜但極古老的意識在他體內低語:
“契成之後,你將失去一切真名。”
“舊識皆斷,新影將立。”
“你,將成為楚寧。”
……什麼?——就是在這一刻,共鳴的“現實楚寧”魂識深處劇烈震顫。
他突然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撕裂——不是物理,而是意識層面,像是兩個“我”在魂海深處劇烈撞擊、爭奪存在權。
一邊是那具殘憶之身,空洞、冷靜,正在被改寫成“楚寧”。
而另一邊,是他真實的魂識,正試圖守住自己的邊界、名字與記憶。
“……不是我!!!”
他在心中嘶吼。
但儀式仍在繼續。
碑上的銘文亮得刺眼,幾乎要將魂靈燒穿。
楚寧感受到自己在那具身體中,開始失去自我輪廓——情感淡去、識海模糊、時間感被剝奪。
他意識到:若這儀式完成,他可能不僅僅是“經歷”那個人的記憶。
他會變成他。
就在此時,外界魂爆轟然炸裂。
劇烈的衝擊震裂魂碑,燭火熄滅,銘文迴路斷裂。
儀式被強行打斷。
那具身體重重撞向石壁,骨骼錯響,疼痛沿脊柱貫穿全身。
可更可怕的,是那一刻楚寧所感受到的——靈魂深處的劫後餘生感:彷彿整個人從一個正在封印自己的棺中掙脫出來。
他的魂識猛地從那具身體中彈出,像被洪流倒卷的樹枝,從深淵中抽離。
可即便如此,魂海深處,仍留下一道模糊魂痕:楚寧——已登記。
下一瞬,那具“身體”猛然抬頭,向石殿另一側看去。
一名身披霧白魂衣的中年人正俯視他,神情冷漠。
他視野中,那名身披霧白魂衣的中年人輪廓越發清晰。
與楚寧以往見過的魂圖閣武者不同,他衣袍上並無常規“魂圖五紋”,而是繡有一枚黑金六邊印章,圖形極為古老。
印章中心浮雕一目三線,銘於左肩,其下殘線為篆,似非魂圖閣當前代用銘文。
楚寧心中一凜,那是魂圖閣傳說中“構圖層編序者”的印記。
據說,只有最早期參與一品閣建立的一品供奉,才有權佩戴。
“……這不是普通儀式。”
“這是,建立者等級的命名。”
他的思緒剛動,便聽那人緩緩啟口,低聲吟出那條決語:
“記錄中轉化物件識別完成,執行‘構魂·命定式’第六範本。”
“以偽名為印,以鎖源為媒……”
他的聲音低沉如碑刻,卻沒有靈魂共鳴的溫度。
楚寧一邊被按魂碑,一邊心頭駭然升起:是他……給了我這個名字?
還是說,他也只是“程式中的誓名者”?那人的眼睛,卻從始至終沒有看向楚寧。
只有在儀式臨界前,他輕聲念出一句幾乎無人能聽懂的古語:“第九代,寧序未歸。”
那人手持界卷,低聲念出一串魂誓文:
“第七魂環破碎者,憶紋湮滅者。”
“以偽名為印,以鎖源為媒。”
“今日起,以魂殘執引,承魂鎖之名——楚寧。”
楚寧在殘憶中怒吼,但聲音無法脫口。
他看見那具身體的眼神,已經空了,彷彿靈魂被抽出,換上了某種“符合銘文軌跡”的編碼。
儀式進行到一半,忽有異變。
石殿之外,傳來劇烈轟鳴。
一道魂爆衝破魂碑,從外部反震整個陣法。
燭火熄滅,銘文自毀,契儀崩潰。
那具身體向後倒去,重重撞上石壁,魂血噴湧,眼神終於露出一絲掙脫。
畫面一震——投影碎裂。
楚寧猛然脫離共鳴。
他跪倒在斷憶域核心,渾身冷汗,魂鎖第四紋劇烈跳動,像是在拒絕,又像是在接納。
良久,他低聲:
“……我不是他。”
但更低的一聲魂鳴,從他體內某處傳出:
“可你繼承了他。”
那是一道碎魂殘念留下的最後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