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魂環之中忽起微鳴,不再如之前那般清晰冷靜,而是帶著微弱的扭曲與遲疑之意,彷彿有某種古老的“意志”正在掙脫壓制,試圖重啟:
“殘影·寧構·回照意動……”
“映印之權:僅可開啟區域性觀照”
“是否回溯此映?”
楚寧未作回應。
然而下一瞬,魂環中央那面鏡臺卻自行亮起,銀灰魂息纏繞,映面徐徐展開。
一道支離破碎的魂念殘痕,如被風吹皺的水面般,在他眼前緩緩凝聚、重構。
那是一段被封鎖的映憶。
——昏暗古塔。
殘碑倒塌,地面銘紋崩錯,一名身披破袍的青年跪伏在魂陣中央,渾身抽搐,魂絲斷裂,魂鎖強行從識海中拉出,正被“魂印剝刻”所侵蝕。
那青年面容與楚寧有七八分相似,但更為消瘦,雙瞳偏灰,神情中透著一種——明明瀕死卻未屈的冷烈之意。
鏡臺低語如咒:
“殘映者·第十四代映魂·寧構”
他魂鎖已至四紋盡成,但第五紋強行撕裂而出,卻在浮現之刻驟然破碎。
他仰頭嘶聲怒喊:
“你們賜我其名,卻不容我成為他!”
鏡外,一道冷冽的女聲緩緩迴盪,音調極古,似源於太古魂族的裁判神音:
“你並非寧族正脈之名。”
“偽名者,終將崩毀。”
“鎖源不承贗印。”
言語落處,一道金色封印自天而落,印在他魂鎖之上。
那一瞬,第五紋徹底炸開,如星圖崩塌。
魂鎖結構——崩毀。
寧構的身體劇震,魂絲斷盡之際,竟於殘破之間抬頭望向楚寧所在之鏡外虛空。
那一眼,冷得像從地獄中穿出。
——不是虛影的目光。
而是,他在死前看見了楚寧。
二者的目光,真切對撞於這片鏡光之下。
殘影散盡,整座“魂鎖映照環”陷入死寂。
鏡臺熄滅、魂光沉落。
楚寧腳下銘紋驟然浮現,那道幽金色的浮臺並未直接升起。
取而代之的,是前方通往魂殿的入口處,無數細密的魂光銘文如同活物般蠕動、交織,形成了一條僅容一人透過的、幽暗深邃的銘文走廊。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走廊深處瀰漫開來,帶著拷問心魂的沉重感。門扉上,一行古老的篆文幽幽浮現:
“通幽徑·問心障”
“偽名者、疑心者、懼途者,魂散於此。”
楚寧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和目睹寧構慘劇帶來的寒意。
他知道,這是獲得認可、見到混元殘影前必須跨越的障礙。
他不再猶豫,抬步,毅然踏入那片由魂光銘文構成的幽暗之中。
一步踏入,周遭景象瞬間扭曲。
銘文不再是冰冷的符號,它們化作實質化的心魔幻境,將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疑惑、動搖百倍放大。
他彷彿再次看到寧構魂鎖崩毀、第五紋炸裂的瞬間,那金色封印帶著無上威壓向他當頭落下。
死亡的冰冷觸感無比真實。他甚至看到自己掌心的魂鎖也佈滿裂痕,寸寸瓦解。
冷汗瞬間浸透衣衫,魂核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無數聲音在他耳邊尖嘯:
“你是誰?你不是寧構!你不是本界生魂!你是贗品!是仿造的殘次品!”
鏡中映出的“縫合源脈”被無限放大、扭曲,嘲笑著他的存在。自我懷疑如同毒霧侵蝕意志,讓他步履維艱。
第十四代寧構的冷冽目光彷彿穿透時空,直刺他靈魂:“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成功?你不過也是被‘鑄造’出來的棋子!終將步我後塵!”
前十六代失敗的陰影如同沉重的枷鎖,拖拽著他的腳步。
“楚寧”這個名字彷彿變得無比燙手。
術者冰冷的聲音重現:
“你既知此身非本命,可還敢以‘楚寧’之名自稱?”
每一次念及這個名字,魂鎖都傳來一陣刺痛,彷彿在提醒他名不正則言不順的代價。
幻境重重,心魔肆虐。
楚寧感到自己的魂識如同風暴中的孤舟,隨時可能被撕碎。
他數次停下腳步,大口喘息,身體因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而微微顫抖,眼前陣陣發黑。
“不我絕不能倒在這裡!”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明。
魂海中,那個在命主名階上覺醒的、屬於“楚寧”的第五紋印記,儘管微弱,卻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他想起了少年自己的話:
“我只是想——活成我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踏上名階時的宣言:
“我喚楚寧。這名,不是賜予。是我親自,取回的。”
“我是楚寧!”
他於幻境風暴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聲音不大,卻帶著斬斷枷鎖的決心。
掌心的第五紋光芒驟然亮起,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炬,主動迎向那些放大的恐懼、疑惑與動搖。
魂鎖五紋共鳴,一股源自“真名”的、不容置疑的自我確認之力爆發開來。
“轟!”
幻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波動,隨後片片碎裂。
那些放大的心魔、扭曲的影像、刺耳的雜音,在第五紋的光芒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退散、湮滅。
銘文走廊恢復了平靜,幽光流轉,不再帶有攻擊性,反而像是一條被淨化的通道,散發著柔和而古老的氣息。
走廊盡頭,那扇封閉的石門輪廓清晰可見。
楚寧渾身被汗水浸透,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澈、堅定。
他邁著雖然疲憊卻無比沉穩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扇門。
每一步落下,腳下的銘文都亮起溫和的光,彷彿在為他鋪就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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