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轟鳴,龐大的車身平穩地滑入車流,一個流暢的轉彎,便消失在街角。
陳諾僵在原地,清晨的涼風穿透單薄的警服,刺得他手腳冰涼。
腦子裡像被投入了一顆炸彈,各種混亂陰暗的思緒互相撕扯著。
“呵!”他喉間溢位一聲冰笑,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後頸。
一種被現實狠狠抽了一耳光,又被無情嘲弄的寒意正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還難看。
最終,他只是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朝著不遠處的派出所走去。
——
清晨七點半,城市尚未完全甦醒,但主幹道上已有了忙碌的喧囂。
加長林肯轎車平穩地行駛在擁擠的車流中。
車身光潔如鏡,映照著鉛灰色天空下拔地而起的鋼筋叢林,以及路邊那些匆匆行人的剪影。
魏庭玉坐在寬大的後座右側,眉宇間那道深刻的褶皺和眼下淡淡的青影,透露出此刻心頭的凝重和昨夜奔波的疲憊。
他的指尖摩挲著光滑的扶手,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對面靠窗的女孩身上,那眼神裡盛滿了無法言說的疼惜。
林玫朵側著頭,額角抵著冰涼的車窗玻璃,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揹著書包嬉鬧的學生、步履匆匆眉頭緊鎖的上班族、蒸騰著誘人白氣的早餐攤……這些鮮活的市井畫面,在她眼中模糊而遙遠。
魏庭玉打量著林玫朵略顯消瘦的身形以及過於樸素的穿著,不贊同地蹙緊了眉頭。
自從摯友林正源夫婦九年前車禍去世後,他就把這個失去雙親的女孩視如己出。
可是命運如同一隻嗜血的禿鷲,對這個可憐的孩子格外殘忍。
失去雙親,親爺爺的怨恨,接二連三的痛苦,讓當時還很年幼的女孩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心。
她毫不貪戀林家的財富的饋贈,毅然搬離了那座象徵財富與地位的林家老宅,蝸居在城區普通的居民樓裡。
九年的磨礪,她靠自己闖出了一條路,成為了一名律師。
這份獨立和堅韌讓魏庭玉既欣慰又忍不住心疼。
他知道逝者已逝,但每每想起好友當年的所作所為,還是會忍不住痛罵他幾句。
“晚晚……”魏庭玉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凝滯的空氣,低沉的嗓音裡幾分疲憊。
“我剛從醫院出來。你爺爺……”
他停頓了一下,斟酌每一個字的分量,“情況非常不好。醫生……下了病危通知,說,也就這一個月的事了。”
然而,預想中的震動、悲傷,都沒有出現。
林玫朵的目光依舊落在窗外,彷彿只是聽到一則與她毫無關係的交通路況。
幾秒鐘後,一個極其平淡的單音節從她唇間逸出:“嗯。”
魏庭玉的心往下沉了沉,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不是林玫朵無情,是她早已被至親傷得體無完膚。
林玫朵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指尖刮擦著裙襬的面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思緒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老宅,那些尖銳咒罵瞬間在腦海炸響:
“簡芯那種下賤胚子、蕩婦生下來的賤種!”
“掃把星!要不是你這個喪門星,你爸爸怎麼會死?都是你克的!”
“都是你這個孽障!要不是你多嘴……”
“滾出去!林家沒有你這種禍害!看見你我都少活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