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璥看了看身邊的江盈科,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拍拍手道,“諸位同好,那李氏子雖然年少,但絕非易與之輩,咱們萬不可陰溝翻船,小弟這就回去跟家父稟報,跟他尋個萬全之策,諸位也都回去早做準備,今日之社,就此散了吧!”
眾人深以為然,就李步蟾的詞鋒,在場恐怕無人能敵,要說這般人物,為了區區縣試而行攀附之舉,實在是難以置信。
但事已至此,羞刀難入鞘,萬事也要先做過一場再說。
一時之間,治安堂中的雅集星散,江盈科被扔在一邊,無人理會,如同路人。
謝樹輕嘆一聲,上來拍了拍茫然失措的江盈科,“江老弟,走吧!”
***
長沙城西,牌樓街。
此處背靠衡嶽之餘脈,面朝湘水之波瀾,按照地理之說,是\"負陰抱陽\"之勢,正合\"金帶環腰\"之形,長沙府之進士,泰半出於此地。
牌樓街既是以牌樓為名,自然牌樓林立。
從街頭到街尾,不知幾十座各異的牌坊,或高或低,或新或舊,或簡或繁,或石或玉,若是將這條街濃縮而觀,就是一尊牌坊的盆景。
盧璥從這尊盆景中走過,走進一座宅邸。
宅邸大門前立著兩塊書丹的青石,頂部雕刻一管毛筆,下方是八角底座,厚重如史。
這是兩塊進士旗杆石,說明這座宅門之中,出過兩位進士。
“少爺!”
門子見到盧璥,趕緊從門房出來出來行禮,盧璥昂著頭問道,“老爺沒有出門?”
他是隨口一問,旁邊的轎廳停放著一頂素色藍呢轎,盧藏今日休沐,轎子既然在此,盧藏當是在家。
果然,門子恭聲答道,“老爺在家,開福寺順豐大師剛走不久,老爺想必在後院賞曇花。”
盧璥的鼻孔裡嗯了一聲,將摺扇收起,進了前院。
迎面的影壁上,是琉璃燒製的家訓,盧璥放慢腳步,對著影壁深躬一禮,再往裡走。
“少爺!”
“見過少爺!”
從前院到中院,再從旁邊的月亮門到了後院,盧璥一路不苟言笑,只是淡淡地點頭。
穿過後院的花徑,是半畝方塘鑿就的小池,從伏龍山的地下引來活水,廣植白蓮,雖然還是四月,花期未至,但水面枝枝蔓蔓,已是滿目蒼翠。
盧璥無心賞蓮,徑直走到池心的愛蓮亭,給亭中的老人請安。
盧藏負手看著眼前的曇花,頭也不抬。
一幾,一盆,一花。
檀木花幾與紫砂花盆都是尋常,唯獨所植之花為異品,是一株並蒂曇花。
曇花未開,兩枚花苞大如鵝卵,形如吊鐘,左側之花赤如烈焰,右側之花紫如青雲,一花之上,披紅戴紫,富貴逼人。
曇花尋常為白色,朱紫之色皆為罕見之異品,朱紫並蒂,更是聞所未聞,幾可稱為祥瑞,能長成這般模樣,不知花了多少心力。
盧藏將一串佛珠小心地放到盆中,方才問道,“你不是去賈誼祠結社了麼,怎麼就回了?”
盧璥將事情向父親說了一遍,“去年就是因為那安化知縣,父親大人大病了一場,那李氏子是安化縣之假子,此次一定要讓其灰頭土臉,狼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