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如微微一笑,向李步蟾這邊看了過來,“諸位常於天心閣詩詞唱和,也常驚歎天心閣上楹聯氣魄雄強,許為二十年來長沙府第一,那麼,諸位知道天心閣之聯,出自何人之手?”
他伸手一指,無數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不錯,就是這位李步蟾,當時是嘉靖元年,天心閣剛成,諸位眼前的小少年還只是九歲小童,便能吞吐山河,書寫雄聯。”
在眾目睽睽之下,柳安如撫掌笑道,“當年西涯先生三歲能作大字,天下以神童目之,不意今日我長沙府又出神童,來嶽麓之山,赫曦之臺,繼往聖之絕學,承先賢之妙旨,我儒林又添佳話也!”
李東陽於正統十二年出生,在景泰元年,李東陽在三歲之時,便能作徑尺大的書法,一時被稱為神童,景帝聽聞之後,下召驗試,果真不虛,大喜之下,並賜李東陽菓鈔。
景泰三年,景帝又召請六歲的李東陽講讀《尚書》大義,神童之名,天下皆知。
聽得盧藏與柳安如一唱一和,旁邊的目光多有豔羨者,李步蟾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毛髮微豎,滿是警惕。
捧殺之術,當誰不知道呢?
有人在人群中道,“盧山長,這麼說來,今日沒有文鬥?”
這話問得好,在場這麼多人,都是聽說文鬥而來,若是隻為了區區鄉野少年,誰有那閒心過來,去勾欄聽曲不行麼?
盧藏轉頭一看,是長沙縣舉人鍾誠,擺手否認道,“原來是鍾孝廉,不知你是從何聽來的文鬥之說,今日卻是沒有文鬥,只有文會。”
他看向李步蟾,誠懇地道,“吾嶽麓一脈,自朱張會講以來,以明道正學為宗,以濟世致用為務。在下忝為山長,正宜效先賢遺風,不讓遺珠於野。”
他頓了一頓,“聽聞李生之能,盧某願以山長之名,邀李生入書院讀書,助其一日千里,早日成才。
今日這赫曦臺上,名儒薈萃,若是李生之文章書法能刊於書院禮門,則書院許以食宿,疇以廩餼。”
盧藏看著李步蟾,兩人的目光凌空相撞,“李生,可否?”
人群中,馮馴二人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邊,或許有的人因為沒看成熱鬧,有些興味索然,他們二人卻是更有興趣了。
盧藏這老東西還真是薑桂之性,到老愈辣,今日的手段耍得不錯,那李氏子該如何破局呢?
李步蟾倚松而立,如同外人。
對於盧藏的手段,這下他是徹底看清楚了,就是掛免戰牌,避戰。
在比鬥之中,避戰的手段有很多,最常見的,是尿遁和病遁。
盧藏這一招,在技術層面已經遠遠超出,化被動為主動,算得上是奇門遁甲了。
對於文鬥之事,盧藏避重就輕,上來就是捧上層樓,接著就是上房抽梯。
將李步蟾捧高之後,以愛才之名,特招李步蟾為書院的學生,一舉將敵我矛盾,化為內部矛盾。
若是李步蟾文章低劣,那是李步蟾自己從高樓摔下,以臉著地。
若是李步蟾文章高妙,那是盧山長慧眼識珠,還能落個美名。
至於李步蟾不配合,盧藏是不怕的。
一來所謂的文鬥,只是口頭之約,彼此之間並未簽署契約,也並未有見證。
二來盧藏給出的誘惑委實不小,除了原本許出的圍棋,還有嶽麓書院學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