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
一陣細碎的馬蹄聲,踏碎了小村的寧靜。
村口土地廟的石凳上,有三五農漢正在閒聊,馬上騎手勒住韁繩,“喂,打聽一下,李步蟾家怎麼走?”
一個農漢起身,指了方位,“他家好認,屋畔有竹林的便是。”
騎手抬眼一望,也不道謝,拔馬往村裡跑去,揚起的灰塵讓農漢打了一個噴嚏。
農漢嘴裡嘟囔一聲,卻是不敢發作,那騎手黑帽黑褲,青衫快靴,腰間帶著快刀,鞍上掛著布囊,這是縣衙的馬快,他可是得罪不起。
馬快上門,找李步蟾?
那李家小兒是攤上什麼事了?
農漢坐了下來,幾人對視一眼,露出莫名的神色。
安化是個山間的偏遠小縣,民居大多是木屋,屋前舍後,有的栽著幾株果樹,或桃或橘,有的植著幾株喬木,或椿或慄。
馬兒揚蹄慢跑於鄉間小徑之間,過不多時,果然見到一片竹林,鬱鬱蔥蔥之間,掩映著一座陳舊的老屋。
“籲!”
馬快偏腿下馬,順手將韁繩拴在一株楠竹上,這片竹林從屋子東側一直蔓延到屋後的土山,讓這戶人家宛如嵌在一塊巨大的翡翠當中。
他從布囊中取出一張朱票,走到屋前,對屋內揚聲道,“這是李步蟾家麼?”
一個女童應聲從灶房出來,身上的褶裙上隱有水漬,臉上還粘著幾粒芝麻,“是李步蟾家,客是何人?”
見是一個女童應門,快手有些遲疑,“李步蟾是你何人?他在何處?”
“桂枝,我來吧!”
一個童子手拿書卷,從閣樓下來,讓女童回去,跟快手行禮後問道,“小子便是李步蟾,敢問頭翁所為何來?”
李步蟾看著眼前的衙役,這個快手不是後世的“快手”,而是“捕快”的“快”手,捕役負責辦案緝兇,快手則是負責傳喚官司和傳遞文書,兩者並稱“快班”,快手又分馬快和步快,這位有馬,是馬快。
這個快手有些歲數,所以李步蟾稱他“頭翁”,這是對衙役客氣的稱呼。
“你是李步蟾?”
看著眼前的小童,快手有些遲疑,手裡的朱票竟然伸不出去。
他傳票拘人多了,但還真不知道今日傳的,竟然是一個不過八九歲的五尺之童。
這個年紀,說是垂髫也可,說是總角也可,但這個童子頭上既不是垂髮,也不是羊角,而是將頭髮綰成一個髮髻,用頭巾包裹,看起來像一個小小少年。
而這個故作老成的童子,竟然還是一個剛剛失怙的孤兒,身著一襲麻衣,麻衣的斷處粗糙外露,用一根麻繩束腰,腳上穿的是一雙新編的菅屨。
“李步蟾不過區區鄉間童子,有什麼值得假冒的麼?”李步蟾微微一笑,“頭翁可要看我家的戶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