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知道一點,古代的大家也是極少的,攤到每個時代,也是寥若晨星。
而後世得利於學習條件,從“寫字”的角度,很多書法家的技法已是超過了古代普通文人,就李步蟾如今的水平,即使不看他的年紀,放在長沙府這樣的小地方,已經是足夠驚豔了。
李步蟾不縈外物,待僕役用棉紙團吸乾積墨,又是一個龍威虎振劍拔弩張的大字。“高!”
筆走龍蛇之間,李步蟾的上聯就呈於眼前,聯語很短,就是四個字,“天高地迥”。
但是這短短的四個字,卻如同一筆大寫意,寫出了天心閣的核心。
這句話不是李步蟾說的,而是出於王勃之口,他在《滕王閣序》中說,“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
地迥,是說天心閣飛臨於伏龍山脊,是長沙風水之眼,近對城南書院,遠眺嶽麓書院,又是長沙的文運之眼。
天高,是說天心閣為觀星而建,覽周天星辰。天地無極,寫天心閣,還有比這句話更為貼切的麼?
見了這個上聯,那些看熱鬧的書生,有的已經開始訕笑了,隱約感覺那一百兩紋銀已經長了翅膀,眼見著就要撲騰撲騰飛走了。
“此子竟如此不凡!”
柳安如“嘖嘖”讚歎,似乎完全沒覺著自己給李步蟾挖了坑,“九齡瘞鶴,不讓駱賓王七歲詠鵝!”
石安之嘿嘿一笑,柳安如有些羨慕地問道,“若素兄,這是你的弟子?”
“非也非也!”石安之又搖頭道,“這孺子良才美質,我不能誤人子弟!”
“這孺子確實出手不凡!”他們兩人聊天,旁邊的東野熙一直看著李步蟾,“此次求聯,看來真是要被他折桂了。”
聽他這麼一說,石安之難得低調一回,“言之過早,有時候上聯起得太好,下聯就更是難接,一個沒壓住,就是虎頭蛇尾了!”
“哈哈,非也非也!”
柳安如也還了一個“包不同”,他指著書案笑道,“接住了,誠然好聯啊!”
石安之一看,嘴裡不由得唸了出來,“天高地迥;心曠神怡。”
他品味著對聯,欣慰之情溢於言表,自己走到茶几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一口飲盡,“這幅聯語,可以浮一大白啊!”
“天高地迥;
心曠神怡。”
上聯寫閣,閣因人而建,亦因人而存,只有登臨,閣才是閣。
故而下聯寫人。
下聯同樣不是李步蟾說的,而是出自范仲淹之口,他在《岳陽樓記》當中說,“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李步蟾這幅對聯一出,四周彩聲大作。
有書生大聲讚道,“這幅聯語以“天心”二字為鶴頂,格式嚴整,可算一妙也!”
“不止不止,希濂兄,你看這聯,上聯滕王閣下聯岳陽樓,以兩大文豪兩大名樓來狀我天心閣,氣魄豪強,可算二妙也!”
這個書生話音未落,又有書生接話道,“登斯樓也,洞察天地,“覺宇宙之無窮”,一念蒼生,“先天下之憂而憂”,格局深遠,胸襟寬博,可算三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