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幽幽地嘆道,“小的也不怕陛下笑話,我是真的想安陸了,這太液池再漂亮,也只是給人看的,能打漂麼?能下去泅水麼?能下去撈魚麼?能去和漁娘吵架麼?”
“是啊,這太液池再美,也是死的,哪裡像溳水,那是活生生的!”
嘉靖的臉色也生動起來,突然抹了一把嘴角,“被你小子一說,朕倒是想起咱安陸的溳酒了!”
陸炳有些放肆地笑道,“小的還記得,那年陛下想要探訪李太白,偷出王府,結果詩仙的仙蹤沒尋到,倒是灌了一肚子的溳酒,後來倒是連累小的屁股差點被打成了四瓣!”
安陸可算是李白第二故鄉,他與宰相許圉師的孫女成婚,酒隱安陸,在此蹉跎十年,隱居之處,據說就是安陸白兆山桃花巖。
眼前的天地沒有旁人,說起這些往事,兩個身處異鄉的少年,都“嗤嗤”笑了起來。
“說起捱揍,你算是行家了!”嘉靖樂呵呵地問道,“聽說這次去安化,又被你師傅給揍了?”
“捱了五十軍棍,天氣熱,剛結痂!”陸炳咧咧嘴,正色道,“不過,小的違了軍令,該揍!”
嘉靖看著陸炳,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偽,“奏疏與那些公文,都是你寫的?”
說起這個,陸炳的臉就苦了下來,“陛下,小的腦子蠢笨,學這些個東西,難為死了!”
這些話沒有一點水分,為了對付這些功課,陸炳整整兩天兩晚沒睡覺,比挨軍棍苦多了。
“你倒是長進了,看來朕給你挑的這個師傅還不錯,沒有虛應敷衍。你蠢笨?”
對王佐的差事,嘉靖還是滿意的,他回頭看了看萬歲山,山頂是廣寒殿,山腰是仁智殿,文徵明應該就在仁智殿觀景。
嘉靖問道,“認識那位文待詔麼?”
陸炳當然是認識的,吳中四大才子,真正是名動天下,不然的話,文徵明也不可能被舉薦入翰林院為官。
“這就是一個笨人!”
嘉靖淡聲道,“比你笨得多了!”
看陸炳有些將信將疑,嘉靖道,“這位文待詔,八歲都還不會說話,旁人都以為他是個痴的!”
“這位也是……”
陸炳意外地驚呼,聲音有些大,他趕緊閉上嘴巴,訕訕一笑。
“這位文待詔之事,你儘可以去查,看他是如何從一個愚笨的少年,成為與唐解元齊名的文壇泰斗的。”
在亭裡坐得久了,嘉靖起身前行,“說說吧,那位如新建伯一般,四歲語猶不甚了了的李步蟾,究竟如何,值得你們在奏疏上這般嘉許?”
“這個小娃確實有幾下,都快成精了!”
陸炳跟了上去,雖然有些不服,但以他的驕傲,不容許自己有什麼詆譭貶低之詞。
“李步蟾?”
一番奏對之後,嘉靖語氣莫名,“不知相比金丹白玉蟾,李步蟾這隻鄉間小蟾,又有幾分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