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第414章 五味雜陳的灰

昌平縣地底的礦道極低,只能彎腰穿過。

陸氏託著一盞長明燈,循著三角記號往外走。

陳跡看到每個十字路口都有圓形、三角、叉三種標記,若不明所以的人下來,似乎活下來的機率只有三成多。

每經過一個路口,陸氏便會把所有標記全部擦掉。

她一邊走,一邊主動對陳跡叮囑道:“走三山會密道,一定要抹掉記號。不用擔心後人用不成,倉神廟裡的人已將路線爛熟於心,若是司禮監沒有查到倉神廟,過陣子他會再下來重新標記。”

陳跡低聲道:“我沒有祁公印信。”

陸氏語氣稀鬆平常:“那就把守廟人打暈,自己心裡挑個標記走,起碼活下來的機率還有三成。你若心狠點,可以審訊一下守廟人。實在不行就跪下來求他,有些守廟人心軟……為了活著不丟人。”

陳跡愕然,他忍不住問道:“這密道原本是為誰準備的?”

陸氏彎腰轉過一個岔路口:“人總有落難的時候,檯面上的老爺喜歡拿大家性命做棋子,檯面下的棋子也得給自己尋活路,偶爾也會相互幫襯。昌平縣距離京城最近,所以走過這條路的人很多,有些去了景朝,還有些去了西域、安南、暹羅、爪哇……你往後若有出海的機會便會知道,那裡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陳跡意識到,這寧朝檯面上是六部部堂與閣臣,檯面下卻像眼前的礦道,交錯縱橫、不為人知。

而這位憑照,似乎在有意暗示自己,不必留在寧朝。

即便不想去景朝,去海外也可以。

陳跡好奇道:“憑照姐……”

陸氏凝聲道:“我的年紀可以做你……長輩了,喚我憑姨。”

陳跡哦了一聲:“憑姨,你去過海外嗎?”

陸氏頭也不回道:“沒去過,但三山會有人去過。三山會和燈火都想把生意做到外面去,可惜陳家、徐家嚴防死守,只能把貨物運去陸路能走的安南與暹羅。”

此時,前方出現了一抹亮光,到了,陳跡已能聽見永定河的流水聲。

陸氏鑽出礦道,陳跡卻在礦道口看見一首‘前人’刻下的詩:“陳兵久負凌雲志,冤海翻瀾噬骨深,待裂玄甲生爐火,雪淬青鋒照佞臣。”

文采平平,卻是一首“陳冤待雪”的藏頭詩。

他又看向其他地方,還有數首,想來都是前人留下的。

陸氏在礦道外冷聲道:“不用看了,不過是些失敗者無用的詩詞罷了,他們希望有人能看到這些詩,看到他們的清白,可就算有人把這些詩擺在御案前,仁壽宮裡那位皇帝也不會多看一眼。”

陳跡鑽出坑道,看見岸邊打著一根長長的錨釘,拴著一艘小木船。

小木船裡還擱著一隻牛皮水囊,蘇舟渴了,上前拔下水囊的塞子,卻皺起眉頭:“怎麼是酒?”

“酒是給離鄉之人備著的,要麼借酒消愁,要麼喝醉了跳進河裡一了百了,”陸氏解開麻繩,將小船推至河中:“上來。”

三人坐在船上,陸氏搖著雙槳緩緩向上遊劃去,雙槳撥動著河水,在寧謐的黑夜裡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不知為何,這划水聲竟令人心安。

……

……

水面漸漸起了大霧,小船從大霧中穿過,像是穿越秘境。陳跡忽然像是回到黑暗雲海裡,隨著一葉扁舟漂泊不定。

陸氏背對著陳跡問道:“說說吧,為何要抓廖忠?”

陳跡思忖,事到如今對方救下自己,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刺殺太子之事,乃是太子構陷於我。如今唯一破局之法就是擒拿廖忠回京審訊,方能洗清罪名。”

陸氏遲疑:“太子為何構陷你?”

陳跡斟酌道:“太子指使廖忠,想要將我誅殺於香山。”

陸氏更疑惑了:“據我所知,你在固原救過他,他為何要殺你?”

陳跡沒有回答。

事涉張夏他不願讓旁人知道太多。若讓外界知道太子如此陰險歹毒是為了張夏,即便張夏毫無錯處,也會遭閒人無端揣測,這不好。

陸氏見他不想答,竟也不糾結:“廖忠尋道境出手,你竟沒死,還斷他一臂?這不可能。”

陳跡解釋道:“廖忠追殺我,卻不曾想有人喚出五猖兵馬來,五猖兵馬斷他一臂。”

陸氏忽然說道:“不對。”

陳跡一怔:“哪裡不對?”

陸氏隨口道:“五猖兵馬乃上古兇魂受血祭而來,只殺血祭者想殺的那一人。若沒殺掉此人,五猖兵馬天亮時魂飛魄散。顯然,廖忠不值得旁人動用這般殺器。”

陳跡一怔。

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若沒殺掉此人,五猖兵馬魂飛魄散”。

陳跡回想起百夫長率人衝下香爐峰時的決絕,心裡忽然隱隱的疼。痛的並不劇烈,就像是身體裡有了炎症,隱約間燒灼著疼。

許久後,陳跡輕聲問道:“憑姨是從何處知曉此事的,確定嗎?”

陸氏聽出他言語之間的低落,輕聲解釋道:“嘉寧十一年,密諜司墓狗曾從長沙府西郊挖出十二卷古籍,上面記載著五猖兵馬的秘辛,包括白龍臉上那副面具,也是彼時出土的。”

陳跡心中一驚:“白龍的那副面具?”

陸氏嗯了一聲:“面具戴上之後可變幻聲音、身形,那一身白袍水火不侵、刀槍不入。這龍紋面具原本藏於解煩樓,之後白龍因平叛時被人毀了面容,寧帝便將面具賜於他。”

等等,陳跡驚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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