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產業?
陳嶼看著小廝:“幾位老爺們有沒有商量出結果,他們打算把什麼交給我倆,糧號?鹽莊?營口港船隊?瓷窯?茶場?”
小廝悻悻道:“小人哪裡知道,只是被召去時聽了一嘴,不敢多聽的。”
陳嶼瞪大眼睛:“最關鍵的事情你不聽?把銀子還我。”
說著,他竟伸手去拿小廝手裡的那枚碎銀子。
小廝趕忙退後兩步:“別別別,小人還有個旁的訊息,二房那位夫人已經絕食好幾日了,聽說熬不過今晚。”
陳嶼怔了一下,而後揮揮手:“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老老實實帶路吧。”
小廝在前面領路,陳嶼與陳跡跟在後面,慢悠悠穿過這偌大的陳家府邸。
小廝走路慢了點,陳嶼便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走快點!離我們倆這麼近,難不成還想偷聽我們說話,再拿去找人賣銀子?”
“不敢不敢,”小廝忙不迭的快走幾步拉開距離。
陳跡無奈,陳府這深宅大院裡,連小廝丫鬟都活得像密諜。
陳嶼走在小瀛洲的山水園林之間,隨口對身旁的陳跡說道:“我也不瞞你,若不是你此次在固原立下功勳,這過繼之事早該落在我頭上的。後來你又在八大胡同搞出那麼一堆事,逼得福王棄車保帥,倒是把我兢兢業業多年的風頭都給比下去了。”
陳跡笑著說道:“你今日才回京,京裡的事情倒是一件都沒落下,全都知曉。”
陳嶼哈哈一笑路過一棵柳樹時隨手摺斷一截柳枝拿在手中:“想要爭東西,自然要耳聰目明。不過我也挺佩服你,剛回京便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昨日福王還在百順衚衕的玉京苑揚言要收拾你呢。”
陳跡皺眉,還有此事?他轉頭打量陳嶼,此人像千里眼順風耳似的,不會也是個海東青吧?陳嶼隨手揮著柳枝:“家主如今把家族事務交給你我二人打理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我有沒有守住陳家基業的能力。畢竟是傳承香火的大事,他應該還是想要再等等、再看看。”
陳跡嗯了一聲。
陳嶼笑了笑:“這種比試對你有些不公平,畢竟你才剛回京城沒有人脈,還是個武將,一身行官境界在這京城無用武之地;而我在京城多年,又是文官,諸事便利些。你我好友多年,本不該佔你這個便宜,只是陳跡,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沒有陳家助力是做不到的,所以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
陳嶼回頭看了陳跡一眼:“希望到時候不要傷了你我情誼。”
陳跡笑了笑:“怎麼說得我已經輸了似的。”
陳嶼怕了拍他肩膀:“放心,即便你贏了我也不會怪你。對了,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麼?”
陳跡:“……”
陳嶼見他不回答,自嘲的笑了笑:“見諒見諒,不該總是舊事重提。”
兩人出了小瀛洲,遠遠便看見文膽堂外丫鬟與小廝低著頭、縮著肩,噤若寒蟬。
領路的小廝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對陳跡與陳嶼說道:“兩位公子稍等,等內裡平息些了小人進去通報……”
文膽堂裡,陳禮欽高聲道:“陳嶼十二歲熟讀經義,十八歲便中了進士,如今二十二歲便已遷升十三清吏司主事,乃我陳家棟樑之才。而陳跡此子生性頑劣,早年又染上賭博陋習,實在難當大任。”
文膽堂外的陳嶼聽聞此言,下意識轉頭看陳跡。可陳跡面色不改,彷彿說的不是自己。
陳跡站在院子外往裡看,文膽堂五扇朱門齊開,陳閣老穿著一身紅袍坐在最上首閉目養神。
陳禮尊、陳禮治、陳禮欽分坐左右,陳問德則站在陳禮治身後一言不發。
陳禮尊開口反駁道:“三弟此言差矣,據我所知,坊間傳言陳跡濫賭成性,乃是你次子陳問孝誣陷所致,此事早已澄清了,怎麼還掛在嘴上?做父親的當為兒子鳴不平,哪有汙衊自己兒子的道理,叫陳跡聽了豈不寒心?”
陳禮欽一怔,陳問孝與陳跡之事乃三房醜聞,當初雲羊、皎兔登門之後,他便嚴令府中下人不可外傳。
想來,大房早在三房院內安插了眼線。
陳禮欽改口道:“他是武將,空有一身武藝在這京城能有何用?想守業,靠行官門徑可不行,得有才智。陳跡這些年不讀經義、不通道理,怎可將祖宗攢下的基業交給他打理?”
陳禮尊慢條斯理道:“三弟此言差矣,若陳跡有勇無謀,只怕前幾日在御前也無法全身而退。”
陳禮欽啞口無言。
陳禮治在一旁端起茶盞,好整以暇的聞著杯中龍井的香氣。
他看著大房與三房爭論不休,直到陳禮欽被問得說不出話來,這才慢悠悠說道:“兄長,我等在此爭論無用大家都知道,你與三弟其實爭的是陳跡要不要過繼到你大房去,可你也沒想過,陳跡自己願不願過繼到你大房去?畢竟三弟與他才是父子,萬一人家父子情深呢?”
陳禮欽聞言,不由自主的攥緊拳頭。
陳禮尊倒是淡定些,漫不經心的端起手邊茶盞:“那便喊他來問問。”
陳閣老眼皮都沒抬一下,沙啞道:“喊陳跡與陳嶼進來。”
他身邊一位中年人走出門去,來到陳跡二人面前拱手:“兩位公子,家主喚你們進去。”
中年人引著二人跨進文膽堂,陳跡與陳嶼一同拱手躬身:“見過家主。”
陳閣老睜開雙眼,對中年人使了個眼色。中年人當即揮散門外小廝與丫鬟,又將文膽堂五扇朱門合攏。
敞開門說的話大多都不重要,閉上門時,站在門外的是看客,站在門裡的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