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士兵將銀兩在掌心一掂,銅錢撞擊聲在靜夜中格外清脆。
他粗糙的手指迅速合攏。
銀錢消失在打滿補丁的腰帶裡,眼中貪婪之色毫不掩飾。
“等著!”
士兵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粗糲如砂紙磨過。
他轉身時,鐵甲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側門在他身後“吱呀”一聲開啟又合上,像一張饕餮般的大嘴將賄賂吞沒。
羅旭臉上堆著諂笑,眼角皺紋裡卻藏著毒蛇般的冷光。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閻王殿前尚有講理的香火,小鬼手中只有吃人的秤砣。
此刻寒州城門緊閉。
沒有守城士兵的允許,他連城門都進不去,更遑論踏入戒備森嚴的州牧府。
夜風呼嘯。
明明是盛夏,他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由得緊了緊單薄的衣領。
不知等了多久。
先前計程車兵終於回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進去吧。”
羅旭心頭一喜,連忙低頭道謝,隨即快步進城。
他不敢耽擱,一路小跑,直奔州牧府。
高大的院牆,朱漆大門,在夜色中森然矗立,彷彿一道天塹,將貧賤與權貴徹底割裂。
“羅旭?”
府門前,一個穿著綢緞褂子的老管家斜眼打量著他。
見羅旭點頭,老管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揹著手轉身:“跟上。”
一進府門,羅旭就察覺到了不同。
外頭看著不過是尋常官邸,裡頭卻處處透著講究。
腳下的青磚地打磨的能照出人影,廊柱上的紅漆新的發亮,就連過道兩旁擺的盆栽,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正廳裡燈火通明,照的每個角落都纖毫畢現。
北涼州牧裴邵明披著件墨色睡袍斜靠在主位上,衣料在燈光下泛著水一樣的光澤,隱約能看見上面用金線繡的暗紋。
“草民羅旭,見過州牧大人!”
羅旭快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磚上。
裴邵明沒有抬眼。
只是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雨前龍井。
他的聲音冷的像淬了冰:“三更半夜擾本牧清淨,若有一句虛言——”
話未說盡。
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已如寒刃抵喉。
羅旭渾身一顫,冷汗瞬間盡頭衣衫,後脊彷彿有蛇爬過。
他死死伏低身子,額頭緊貼地面,顫聲道:“草民縱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欺瞞大人!”
待他戰戰兢兢說完夢泉縣之事,尤其對大夏軍裝備添枝加葉時,裴邵明指節驟然扣緊茶盞。
“錚——”
一聲脆響,瓷蓋與杯沿相撞,在死寂的正廳裡格外刺耳。
“你,確定?”
燭火搖曳間,裴邵明眼底寒光乍現,像刀尖抵上了羅旭的咽喉。
“千真萬確!”
羅旭雙手抱拳,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那些甲冑鱗片密佈,刀劍難傷,刀鋒冷芒閃爍,形似雁翎卻更為鋒利。”
茶盞與案几相觸,發出一聲輕響。
裴邵明緩緩起身,玄色睡袍下襬掃過地面,居高臨下的審視著眼前之人:“起來說話。”
“謝大人恩典!”
羅旭慌忙起身,卻仍保持著躬身姿態,目光牢牢釘在鞋尖。
“可知那人來歷?”
“回大人,雖未查明身份,但必與蘇傾月脫不了干係!”羅旭聲音發緊。
裴邵明眼中精光一閃。
醉仙樓與寧王府的關係他心知肚明,若貿然出手,這層窗戶紙便要捅破。
如今局勢微妙,尚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見裴邵明沉吟不語,羅旭壯著膽子抬頭:“大人,那鍛甲之術若能為我所用……”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意思卻已明瞭。
“你有何良策?”
裴邵明轉身,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陰影。
羅旭嚥了口唾沫,聲音卻異常堅定:“草民還有些暗線可用,應該可以調查出對方的準確身份。”
他略作停頓,突然提高聲調:“只要大人給草民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