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有良微眯起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院子裡的各種痕跡都是你自己偽造的,然後躲進井裡,當天晚上你家裡根本就沒來過任何陌生人。”
“嗯嗯嗯,小人在井裡面沒聽見任何聲音。”劉二狗連連點頭應道。
孫有良眸光一閃,餘光注意到駱闖神色不對勁,立刻指著陳頌厲聲呵斥道:“好大的狗膽,既然不是你做的為何要認罪?就因為扛不住刑?”
駱闖頓時是鬆了口氣,原本已經握緊刀柄的手也下意識的緩緩鬆開。
幸好孫有良沒懷疑自己,否則他真就只能痛下殺手然後亡命天涯了。
若非萬不得已,他不願如此。
“大……大人,那玩意兒真沒幾個人扛得住啊!我都說了我不知道玉佩怎麼在劉家,但你們不信,還非對我用刑。”陳頌委屈巴巴的哭訴道。
他心裡也鬆了口氣。
孫有良臉色漆黑,嘆了口氣對駱闖說道:“駱百戶,看來我們這是白忙活一場呀,速帶陳頌還有劉二狗這自作聰明的憨貨回去面見大人吧。”
“這兩人真是豈有此理!我看他們都非得各自杖責三十不可!”駱闖臉色鐵青,眼神不善的惡狠狠說道。
他心裡恨不得把劉二狗掐死。
草尼瑪的!一個死窮逼不研究怎麼賺銀子,他媽研究上兵法了,還假裝被滅口擴大事態,引發官府重視。
有點小聰明盡他媽用來壞我事。
劉二狗被他眼神嚇得一縮脖子。
一行人心思各異的返回千戶所。
…………………………
裴少卿看見劉二狗後也傻了眼。
原本坐著的他瞬間站了起來。
“劉二狗,你怎麼還活著?”
兇手剛剛才認完罪,結果轉眼死者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演聊齋呢?
“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劉二狗自知自己理虧,也不辯解,撲通一聲跪下認錯,不斷的自扇嘴巴子。
駱闖連忙上前用孫有良剛剛那番話解釋道:“大人,這老小子根本就沒有失蹤,一切都是他為了擴大事態引起官府重視而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陳頌是清白的,之所以認罪完全是因為扛不住刑罰,至於那枚玉佩他確實是丟了,但是怎麼會出現在劉二狗家中,這還有待進一步的調查。”
裴少卿聽完後眯起了眼睛,這裡面很有問題,他下意識看向孫有良。
“大人,下官不敢苟同駱百戶的看法。”孫有良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駱闖瞬間扭頭驚愕的看向他。
這他媽不就是剛剛你的分析嗎?
我只是重複了一遍而已。
結果你現在給我來一句不認同。
孫有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駱百戶,我想不到有什麼原因能讓陳頌的玉佩出現在劉二狗床底,這兩個人無論是從哪方面講都是毫不相干,毫無交集的兩人。
另外,陳頌剛剛指認現場時可是對每處痕跡都熟記於心呀,與他的供詞一一對應,這您又怎麼解釋呢?”
駱闖頓時咯噔一聲,明白孫有良先前在劉家時就已經對自己起疑了。
只是因為當時在劉家的都是自己下屬,他自知寡不敵眾,所以才說了那麼一番話來誤導自己、安撫自己。
而現在就露出了真面目。
“孫總旗是什麼意思?”駱闖雖然心裡慌得一批,但表面上不動聲色。
孫有良冷笑一聲,“我什麼意思你應該很清楚,這個案子是你主動要過去的,千戶所的人在劉家搜了幾遍都沒發現的玉佩是你的人發現的,陳頌也是你鎖定的,更是你抓回來的。
這一切的一切,在駱百戶到來後都如此順利,是不是太巧了?如果不是劉二狗沒死,那他失蹤一案和他女兒失蹤一案几乎都要就此了結了。”
他話裡的意思所有人都聽得懂。
“孫有良你不要血口噴人!”駱闖頓時暴怒,目呲欲裂,扭頭對裴少卿拱手說道:“大人,我駱闖行的端作的正,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本官從不信巧合,也很討厭被人欺騙愚弄。”裴少卿搖了搖頭風輕雲淡的說道:“駱百戶也不必急著為自己辯解,事情真真假假,本官自然有法子判斷,來人,給陳頌用刑。”
三木之下,都是老實人。
旁邊吃瓜的陳頌瞬間頭皮發麻。
怎麼突然就又要對我用刑了哇?
“大人,跟我沒關係啊!”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磕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手指現在都還隱隱作痛呢。
“但本官看你知道地挺多,沒去過劉家卻連劉二狗他自己偽造出來的痕跡都瞭如指掌。”裴少卿冷哼道。
陳頌身體一僵,這點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的,眼看刑具又要戴在血肉模糊的手上,他乾嚎道:“我說。”
駱闖臉色一變,抬掌打過去。
“放肆!”裴少卿的身形如幻似影一般擋在他面前,一拳迎向其手掌。
“咔嚓!”
“啊!”駱闖慘叫一聲,他的小臂被硬生生打斷,半截骨頭刺穿肘關節的面板裸露在外,還掛著絲絲血肉。
葉寒霜帶著香風而至,手裡的長劍橫在駱闖的脖子上令其不敢動彈。
駱闖捂著斷臂,臉色煞白的望著裴少卿,“請裴大人給我個痛快吧。”
“哼!你讓我不痛快,現在還想讓我給你一個痛快,做夢。”裴少卿輕蔑一笑,抬手封他丹田,回頭俯視著陳頌,“現在還不速速如實道來。”
“是是是,我現在就說。”陳頌像被老師提問的小學生一樣乖巧,抬手指著駱闖說道:“是他,是他讓我認罪的,我玉佩也是他拿走的,劉家現場的具體情況也都是他告訴我的。”
“他許了你什麼條件,讓你心甘情願認罪受死?”裴少卿好奇的問。
陳頌抿了抿髮乾的嘴唇,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三萬兩銀子,我染上賭癮敗光了家產,活著也只會讓爹孃痛苦,還不如死了讓他們解脫,能用爛命一條為他們換夠下半生衣食無憂的銀子,對我來說值,而且很值。”
裴少卿眉頭一挑,看來駱闖早上那番話裡也還是夾雜著幾句實話的。
至少陳頌的確是個孝子。
賭癮一來,六親不認。
梭哈完畢,孝子賢孫。
“把他押下去嚴加看管。”裴少卿揮了揮手示意將陳頌帶走,然後又看向駱闖問了一句,“為什麼這麼做?”
“裴大人別白費力氣了,我是不會說的。”駱闖語氣平靜的回答道。
裴少卿和他對視片刻,然後嘆了口氣,最討厭這種不怕死的硬骨頭。
他只能推測道:“劉二狗女兒的失蹤你與有關是嗎?你這麼做就是想讓我儘早結案,以繼續防查下去查出更大的事情,比如其實所有妙齡女子的失蹤其實都與你有關,對不對?”
駱闖的臉色頓時有了明顯變化。
“王八蛋!你還我女兒!”劉二狗發了瘋似的將駱闖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左右開弓,一邊打一邊歇斯底里吼道:“我女兒在哪兒!在哪兒啊!”
“拉開。”孫有良立刻下令。
兩名靖安衛上前將劉二狗拉走。
“女兒,我的女兒嗚嗚嗚……”
“呵——tui!”駱闖掙扎著站起來吐了一口血沫,胸腔劇烈的起伏著。
“看來我說對了。”裴少卿捕捉到了駱闖剛剛細微的表情變化,又繼續說道:“而你身後還有人,否則你大可以直接認罪,而非是一言不發。”
“夠了!”駱闖有些惱羞成怒的打斷裴少卿,咬牙切齒說道:“不肯給我個痛快,那就公事公辦,你說失蹤案與我有關,有什麼證據?莫非只憑陳頌的一面之詞就想給我定罪嗎?”
“階下之囚還那麼囂張?”裴少卿嗤笑一聲,“來人,給駱百戶上刑。”
很快,駱闖就享受到了陳頌剛剛的滋味,但他的骨頭確實硬,雖然痛得滿頭大汗,嘴唇都耀破了,但依舊不肯出聲,雙眼還死死瞪著裴少卿。
“啊!”
直到一根手指硬生生被夾斷,他才叫了一聲,然後又很快閉住了嘴。
“停!”裴少卿抬手,看著駱闖狐疑的說道:“什麼人值得你維護他到這個程度?難道是陸兄也參與了?”
“與陸千戶無關,他對我乾的事一無所知。”駱闖聲音沙啞的說道。
裴少卿點點頭,“我信你這話。”
隨後又話鋒一轉,“既然不是出於感情維護身後的人,那就是怕家人被報復了,本官應該沒有猜錯吧?”
駱闖的臉色再次微微變化。
“又猜對了,這個理由的話,讓我很生氣。”裴少卿陰沉著臉說道。
駱闖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不明白裴少卿生氣的點在哪兒。
下一秒,裴少卿突然俯身湊到他面前嚇得他一哆嗦,四目相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怕你昔日的夥伴報復你的家人,都不怕我這個你現在敵人報復你家人,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你……你不要亂來!你可是朝廷命官!”駱闖聽見這話頓時慌了。
裴少卿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說道:“你不也是朝廷命官嗎?你亂來得可比我過分,來人,速速去抄了駱家,將所有人全部都捉拿下獄。”
“是!”孫有良立刻大聲應道。
“裴少卿!禍不及家人!”駱闖雙目赤紅,掙扎著咆哮道:“始作俑者其無後呼?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的家人也被你牽連,你又會是什麼想法?”
“我會覺得理所應當!”裴少卿擲地有聲的回答道,他這個人有時候雙標有時候很不雙標,“要是我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他們既然享受了我帶來的好處那也該承擔我該受的懲罰。
何況我都死了,他們活著也好不到哪兒去,還不如跟著我一起死。”
駱闖頓時啞口無言,他覺得跟這種腦子有問題的瘋子沒什麼好說的。
但同時,他也信這個瘋子真的幹得出拿他家人來威脅逼他招供的事。
“你說的對,那就讓我家裡人陪著我一起遭罪吧,反正我若是說了不該說的,他們也難以倖免。”駱闖突然抬起頭衝著裴少卿咧嘴一笑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