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過後的第二天,沙海學派便恢復了相對的平靜。
拉姆塞斯的傷勢已經穩定,古獸巨大的身軀重新按照固定軌道在沙海中緩緩遊弋。
地下的岩漿脈絡經過薩拉曼達的精心調節,也回到了可控範圍內。
那些噴湧而出的岩漿柱已經冷卻凝固,在沙漠中形成了一座座奇異的石柱,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般聳立在黃沙之上。
羅恩坐在自己居所的陽臺上,一邊品著莎拉準備的晨茶,一邊回顧著這幾天的收穫。
那場意外的地質災難雖然險象環生,但也讓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認知。
特別是新進階的“元素擾動”特性,在實戰中展現出了驚人的戰術價值。
“大人,您今天的訓練安排是什麼?”
莎拉輕柔地詢問道,腰間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
這幾天的相處中,蛇女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的新職責,將羅恩的起居照料得井井有條。
但羅恩注意到,她的眼神中偶爾會閃過某種難以名狀的緊張感,就像一隻時刻準備逃跑的小動物。
這種微妙的反應,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羅恩知道,莎拉內心深處似乎一直在壓抑著什麼沉重的東西。
那種壓抑的情緒如同積壓多年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而這種心理狀態,往往會嚴重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力和服務質量。
“今天不進行戰鬥訓練了。”
羅恩輕抿一口茶水,看似無意地開口道:
“薩拉曼達院長說需要給拉姆塞斯更多的恢復時間,所以暫停了高強度的法術練習。”
他的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蛇女的面容:
“倒是可以聊聊其他話題。比如說,你對燃鱗氏族怎麼看?”
莎拉正在整理茶具的手突然僵硬了一下,腰間銀鈴發出細微的顫抖聲。
那種顫抖極其輕微,如果不是刻意觀察,根本不會注意到。
“大人,我……我只是個卑微的侍女,不敢妄議那些大人物……”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蛇尾不自覺地緊貼地面,這是蛇人種族在感到威脅時的本能反應。
“只是隨便聊聊。”
羅恩的語調依然溫和,如春風般毫無威脅感:
“聽說他們的血脈純度很高?在主世界算是頂尖的保菌種家族了吧?”
莎拉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水晶茶壺在她手中險些滑落。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想要觀察羅恩的表情。
卻發現對方正專注地凝視著遠方的沙丘,似乎只是在進行隨意的閒聊。
這種反差讓她更加困惑和不安。
作為燃鱗氏族訓練出來的“禮品”,莎拉接受過專門的心理訓練,能夠敏銳地察覺他人的真實意圖。
但羅恩的表現卻讓她完全摸不透。
既像是知道了什麼,又像是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算了,這些話題確實不適合閒聊。”
就在莎拉準備開口解釋時,羅恩輕鬆地轉移了話題:
“這個蜜餞味道不錯,是哪裡買的?”
莎拉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肌肉又逐漸放鬆下來。
但緊接著,困惑的情緒開始在心中蔓延。
這種“推拉”的感覺,讓她極度不適。
就像站在懸崖邊緣,卻被人輕輕拉了回來。
她不知道羅恩到底想要什麼,這種未知比直接的威脅更加令人恐懼。
“是……是綠洲市集的攤販製作的,大人。”
她努力保持著平靜,回答著關於蜜餞的問題,但內心深處已經掀起了巨大波瀾。
………………
第二天傍晚,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
當莎拉為羅恩准備晚餐時,他們的談話不知不覺轉向了流沙之地的各個勢力。
“瘋女巫塞西莉婭……這個稱呼挺有趣的。”
羅恩故意停頓,一邊切著餐盤中的烤肉,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覺得她真的瘋嗎?”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般擊中了莎拉的神經。
她的瞳孔明顯收縮,蛇尾緊張地盤繞起來,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關於塞西莉婭的真相,她知道得太多了。
那些外界傳聞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差異,那個女人真正的性格和喜好……
“大人,關於塞西莉婭女士,我……”
她的聲音顫抖著,顯然知道很多內情,正要說什麼時……
“哈,我就是好奇傳聞而已。”
羅恩又輕描淡寫地放過了她,轉而開始討論餐桌上食物的口味:
“畢竟傳聞往往不可信,對吧?這道燉菜的香料搭配很獨特,有種異域風情。”
莎拉愣住了。
她已經做好了被追問、被逼供的心理準備,結果對方再次在關鍵時刻收手。
這種感覺,就像蓄勢待發的弓箭突然失去了目標。
以至於讓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衡狀態。
………………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種模式不斷重複。
每次羅恩都會在看似無意的閒聊中,精準地觸及莎拉最敏感的話題。
關於血脈等級的討論、關於奴隸制度的感慨、關於美貌與命運的哲思……
每一個話題都像鋒利的手術刀,準確地切在她心中最脆弱的傷口上。
但每當莎拉以為要被“解剖”時,羅恩總是會突然轉向其他輕鬆的話題,彷彿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這種反覆的“推拉”,讓莎拉的心理防線逐漸瓦解。
她開始在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迴響著羅恩的話語。
既害怕羅恩的下一次“試探”,又隱隱期待他能捅破那層窗戶紙,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
羅恩當然沒有無聊到想要折磨一個蛇女侍從。
他只是在實踐著自己學到的“情感疏導技巧”。
研究者長期壓抑負面情緒,很容易在關鍵時刻因為心理失衡而做出錯誤判斷。
因此,適當的情感宣洩不僅是心理健康的需要,也是保持理性思考的必要條件。
每次談話,羅恩都會在適當的時候觸及莎拉的敏感話題,然後在她即將崩潰前及時收手。
這種技巧被稱為“情感按摩”,目的是讓積壓的負面情緒在引導過程中能一次性爆發出來。
他清楚地知道,強硬逼迫只會讓對方更加防備。
而這種溫和的心理暗示,卻能讓人不知不覺地卸下所有偽裝。
特別是對於莎拉這種有著複雜過往的人來說,傾訴的慾望往往比保密的本能更加強烈。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合適的契機。
………………
契機很快就到來了。
當莎拉端著精心準備的夜宵來到書房時,發現他正在閱讀一本關於異世界風俗的典籍。
書頁上恰好翻到了關於“奴隸貿易”的章節,上面詳細描述著各個文明中奴隸的分類和用途。
“真是有趣的社會現象。”
羅恩頭也不抬地說道,手指輕撫著書頁上的插圖:
“奴隸往往是強者間最好的禮物,既是財富的象徵,也是權力的延伸。”
這句話如最後的稻草,壓垮了莎拉脆弱的心理防線。
這麼多天來積累的恐懼、焦慮、困惑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夠了!拉爾夫大人!”
莎拉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銀鈴碰撞發出混亂的聲響:
“您到底麼?您是不是覺得玩弄一個奴隸的過去很好玩?好!我告訴您!我全部都告訴您!”
她將夜宵隨意放在地上,顫抖著用蛇尾把自己盤成一團,蜷縮起來。
羅恩放下手中書籍,轉身看向情緒失控的蛇女。
他的表情沒有得意,沒有冷漠,只有關懷。
“我只是覺得,你心裡藏著太多痛苦的東西。長期壓抑對身心都不好。”
他的聲音依然溫和:
“如果你願意說出來,我很樂意傾聽。有時候,傾訴本身就是最好的治療。”
莎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明白了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
羅恩不是在玩弄她,而是在幫助她。
用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方式——耐心、溫和,充滿智慧。
“我……”她的聲音哽咽著:“我確實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
莎拉如竹筒倒豆子般,開始講述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
“我確實出身燃鱗氏族,但只是最邊緣的旁支血脈。”
她的聲音帶著痛苦,每個字都如同從胸口中硬擠出來:
“十六歲的成年禮上,我的血脈覺醒儀式……失敗了。”
隨著話匣子的開啟,她的話語開始逐漸流暢起來:
“在我們氏族,血脈純度就是一切。只有成功覺醒龍種血脈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正式族人。失敗者……”
“……會被剝奪姓氏,成為氏族的奴隸。即使是直系血脈的子女也不例外,這被稱為‘血脈的審判’。”
燃鱗氏族的殘酷傳統,如剝洋蔥般一層層展現在羅恩面前。
在那個古老而嚴格的血脈社會中,出身決定了一切,但血脈覺醒的成敗,卻能徹底改寫命運。
“但氏族不會浪費任何‘資源’。”
莎拉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某種屈辱感:
“長得醜陋或者畸形的失敗者,會被送去做最危險的工作,基本等於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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