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觀測站的核心實驗室內，魔晶燈散發的光芒在那些詭異的活體石材上投下扭動的陰影。
羅恩將厚重的研究手稿，小心地攤開在實驗臺上。
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圖解和技術推導，如蛛網般複雜。
“教授，這是我最近的研究成果。”
他仔細觀察著投影的反應。
畢竟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能否順利執行，還得看對方會不會批准：“這是一個融合了多學科技術的適應性訓練系統，可能會一定程度改變深淵探索的模式。”
這孩子，最近是不是太急躁了……
尤特爾這麼想著，銀色眼眸最初只是例行性地掃過那些圖紙。
但很快，他的表情開始發生微妙變化。
“這個能量迴圈結構……”
老教授的聲音中透出驚訝，虛影在一張特別複雜的設計圖前停下：
“你是如何解決異質能量源之間的排斥問題的？這種程度的融合，在理論上應該……”
隨著閱讀的深入，尤特爾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
“意識編織技術、虛擬環境構建、多重現實層次的交迭……”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如同從深淵底部傳來的迴音：“羅恩，你知道自己在構想什麼嗎？”
老教授的虛影開始在實驗室中來回飄移，銀色光芒在扭曲的牆壁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圖案：“這種程度的現實操控技術，已經觸及到了某些……不應該被輕易觸碰的領域。”
“您是指什麼？”
羅恩保持著那種標誌性的冷靜，眼中只有純粹的求知慾：“從技術角度來看，這些理論都有著堅實的基礎支撐。”
尤特爾沉默了很久，虛影變得更加暗淡。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帶著一種深深的憂慮：
“曾經有一個被稱為‘織夢者’的域外文明，他們在虛擬現實技術方面達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
老教授的眼神變得深遠，彷彿在凝視著時間長河中的某個片段：
“他們創造了與現實無異的虛擬世界，每個個體都可以在其中體驗任何想要的生活。最終……”
“這個文明的最終結局應該不會太妙吧……”
“你想的沒錯，那個文明選擇了集體遷移到虛擬空間中。”
尤特爾的聲音如同死神的低語：“當所有人都沉浸在完美的幻象中時，現實世界的維護系統開始崩潰。萬億個意識在系統過載時消散，整個文明化為了虛無。”
他停頓了一下，銀色眼眸直視著羅恩：
“但真正可怕的不是意外，而是有些古老存在對於這種過度偏離自然軌道的發展，會進行……主動的糾正。”
這個資訊讓羅恩心中一動。
雖然他已經從幻景之王那裡瞭解過類似內容，但必須表現得像是第一次聽說：“主動糾正？”
“在這個宇宙中，存在著一些超越我們理解的監管機制。”
尤特爾的虛影變得更加飄忽不定：
“它們不允許任何文明過度偏離既定軌道。織夢文明的滅亡看似系統故障，實際上……”
老教授沒有說完，但含義已經很明確了。
羅恩裝作深受震撼的樣子，同時在心中確認了幻景之王資訊的真實性。
但隨即，尤特爾的表情開始發生變化。
從最初的警告和憂慮，逐漸轉為某種複雜的欣慰和期待。
“不過……”
他重新審視著羅恩的設計圖，語氣開始變得緩和：“你的技術路線顯示出了足夠的謹慎。這些多重安全鎖、汙染隔離系統、強制迴歸機制……”
老教授的虛影在實驗室中緩緩飄移，聲音中帶上了讚許的色彩：“看得出來，你並沒有被技術的可能性衝昏頭腦。這種理性的態度，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人。”
尤特爾停在窗前，凝視著遠方深淵的方向：“卡桑德拉年輕時也曾向我展示過類似的跨越性創新。那種對未知的渴望，對技術邊界的挑戰……”
他喟嘆一聲：“但時間是最無情的雕刻師。它見證了無數天才的崛起，也目睹了他們在力量面前的迷失。”
“當年的卡桑德拉對知識懷著純粹的渴望，如同你現在這般。”
老教授轉身面向羅恩，銀色眼眸中滿是審視：“但征服的道路如同深淵一般深不見底。當你凝視它時，它也在凝視著你。”
“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沉溺於掠奪和擴張中。”
尤特爾的聲音變得沉重：
“她以為透過無盡的征服可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卻不知道這種一味的掠奪只會讓人偏離真正道途。”
老教授的虛影變得更加凝實，眼中滿是深切的擔憂：
“真正的強者，絕不是那些只知道掠奪的瘋子。
大巫師建立自己國度成就巫王的過程，需要的是智慧、平衡，以及對自身本質的堅守。”
“單純的暴力征服只能獲得表面服從，而無法觸及真正的力量核心。”
尤特爾的話如醍醐灌頂：
“這也是為什麼我將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你現在表現出來的理智，或許能比卡桑德拉走的更遠，當然前提是你能一直保持……”
羅恩默默聆聽著這些話語，心中對自己的道路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您的警告我會銘記在心。”
他毫不迴避尤特爾提出的問題：“對我而言，技術只是工具，征服只是手段。真正的目標是探索知識的本質。”
“很好。”
尤特爾滿意地點頭，虛影重新變得明亮：“基於我之前的承諾，我會批准你在觀測站內進行小規模試點。但記住，任何急於求成的行為都可能是致命的。”
老教授的語氣重新變得嚴肅：
“另外，涉及深淵活性特徵的模擬需要格外小心。這些特質的汙染性極強，一旦失控……”
“我會建立三重隔離系統。”
羅恩簡潔地回應：
“物理、能量、精神三個層面的完全隔離。”
“從最小規模開始，逐步擴大。每次實驗前進行完整檢測。”
尤特爾繼續叮囑著：
“還有，實驗過程中如果發現任何異常……哪怕是最微小的跡象，也必須立即中止一切操作。”
“我當然明白。”
老教授凝視著羅恩，有些感懷：
“看著你現在的樣子，我彷彿又看到了，那些學生們充滿希望的年輕面孔……”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遙遠：
“時光荏苒，他們大多已經消逝在歷史長河中。
有些死於意外，有些迷失在力量中，還有些……選擇了與當初完全不同的道路。”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在歲月的沖刷下依然保持初心。”
尤特爾的虛影開始變得透明：
“我曾經對你許下的承諾依然有效。
如果你能夠始終堅守自己的道途，不被外物所迷惑……
塞爾娜的虛骸殘構，亂血世界的鑰匙，還有王座種子……這些都將成為你前進路上的助力。”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教授。”
羅恩真誠地承諾道：
“無論獲得多麼強大的力量，探索知識的初衷不會改變。”
………………
夜色深沉，羅恩獨自回到私人實驗室。
他的內心深處，因為獲得尤特爾的認可而感到一種純粹的滿足感。
畢竟自己的研究方向正式得到了肯定，並且有了助力。
“主人，您回來了。”
輕柔的聲音響起，翠綠身影從角落裡飄了過來：
“從您的表情看，今天的成果展示應該很成功？”
“比預期的還要好。”
羅恩簡潔地回答，同時開始整理桌上的資料：
“專案獲得了批准，後天就能開始試點執行。”
聽到這個訊息，愛蘭的枝條輕微顫動，那是她表達興奮時的無意識動作：“這麼重要的突破，一定要慶祝一下。”
她的聲音滿是喜悅，彷彿比羅恩本人更加高興：
“主人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準備一些特別的食物。
儲藏室裡有不少深淵特產，我正好可以嘗試一些新的烹飪方法。”
“不用太麻煩。”
羅恩抬頭看向自己的助手：“簡單一些就好。”
“一點都不麻煩。”
愛蘭輕快地擺動著枝條：
“能夠為主人而忙碌，就是我最大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