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不知道菩提教是從哪裡得來的訊息。但既然自己一等入了南洲,想要再送他們離開可沒那麼容易。
“……”
僧眾們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雖神情仍舊不善,但也沒有了繼續廝殺的意思。
菩提教本就沒指望過獨佔三洲,更遑論在東洲還損失如此嚴重,光是大自在菩薩,在論法內便沉睡了近半,後面攔截中又隕落了十幾位,底下的三品弟子死傷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相較於劫前,對凡間的掌控力能餘下三分之一都不錯了。
念及此處,雙方終於是將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澗陽府。
一場論法,早就撕破了兩教的臉皮,到了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什麼名聲,先把地方佔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慢慢來。
當被這諸多眸光籠罩的剎那,三位鎮南將軍如墜冰窟。
匆匆忙忙趕來的巫山等一眾封號將軍更是渾身劇烈戰慄起來,只感覺渾身的劫力都要被抽個乾淨。
“嚴大人!”
巫山茫然的立在原地,他高壯肥厚的身子,在那些菩薩金身面前,與螻蟻也無甚差別。
“……”
向來以骨頭硬著稱的嚴瀾庭,此刻臉皮麻木,同樣沉寂無聲。
若是漫天仙佛動了殺心,那結局便已然註定,面對執掌天地的兩教,作為後起之秀的神朝,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稚童。
他當然會拼死而鬥,但應該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無法拂亂這群仙佛的衣襬。
“你們來?”
金仙漠然而立,弟子們則是摩拳擦掌,看向了僧眾。
既然已經選擇了硬闖,那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拔除掉神朝安插在南洲的釘子,就憑這堆老弱病殘,其實誰來都一樣,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滅殺。
話音在天幕中蕩散開來。
羊明禮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原來他們盡心盡力的維持的祥和安平,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了存留於否,只在兩教的一念之間。
與此同時,鳳曦卻是面露震驚。
她怔怔的看著那些菩薩金身,在遙不可及的蒼穹頂端,突然多出了兩輪高懸的烈日,好似洋溢著火焰,連原本的大日都變得灰暗無光起來。
那兩輪烈日還在逐漸擴散,越來越大,與此同時,雲霧中也是出現了不斷起伏的輪廓,它撥開了雲海,逐漸變得清晰,而大地也隨之再次劇烈震動了起來。
咚!咚!咚!兩教門眾愣了一下,回頭看去,然後下意識的抬頭,終於是看清了那尊身形令人駭然的存在。
哪怕是菩薩的金身,也只能平齊這位的小腿。
那兩輪烈日,乃是對方的眼眸。
他的髮絲彷彿永不熄滅的神火,就這麼照亮了天地。
“我等參見祖神!”
包括那幾位金仙和大自在菩薩,兩教弟子在反應過來以後,皆是臉色古怪的停住了手中動作,齊齊朝著這尊巨人施禮。
羊明禮等人,也是透過這句話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
陰陽生滅,天地五行。
九座神柱,撐起了這片天地的運轉。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看見了漫天仙佛以後,自己等人居然還有幸能一窺天地本源的真容。
難道……有救了?
在火之祖神的身後,諸多正神接連而來,整整齊齊的立在了雲端。
青花夫人身處正神之中,眼眸內泛起洶湧的殺機。
只有她知道,主人為了護住這片土地,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而現在,這群仙佛居然敢想著毀了它!“免禮,平身。”
火焰巨人淡漠的掃過了這群仙佛,在他眼中,這群人就如同天地初開時那樣,只不過是替正神管理下屆的奴僕,現在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讓未來顯身見我。”
渾厚如洪鐘大呂的嗓音席捲開來。
聞言,仙佛們對視一眼,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戲謔,隨即便有金仙起身道:“回稟祖神,我等並不知未來佛祖身在何處,只是奉仙庭法旨,撥亂反正,維持天地運轉,不知南須彌哪裡得罪了祖神,還請寬恕一些時日,兩教必然給您一個交代。”
話音未落,又有大自在菩薩起身:“劫數乃是天定,還請祖神高抬貴手,先容我等順應天意。”
劫數天定,世間誰最能代表天?
自然是九位負責天地運轉的祖神,祂們乃是天道意志的顯化。
這句話顯得有些謙卑,他們仍舊是在替正神們辦事。
“胡言亂語!”青花臉色驟變,當下便要呵斥回去,擾亂紅塵,侵吞人間,這算哪門子的替天行事?然而祁風神君卻是一把將其攥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哪怕這小子已經是仙庭三品神將,拜在正神教門下,還是無法理解正神們看待事情的方式。
正神並不干涉世間運轉,這些人請出祖神,也只是為了給南須彌一個懲戒,緣由在那群和尚敢對正神出手,冒犯了神威,可不是請祖神出來給人間把持公道的。
祁風知道這小子和他身後的那尊狠人,與這紅塵俗世有千絲萬縷的聯絡,但辦事也要講個法子,可以私底下託人與祖神講清利害關係,委婉一些借力,卻不敢這樣當面行逾越之舉。
果然,火焰巨人看向了那尊大自在菩薩,隨即竟是盤膝坐了下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傳出了祂淡然的話語。
“允。”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卻如重錘般砸跨了斬妖司眾人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羊明禮臉色晦暗,隱隱透露出死意。
果然,都說神仙神仙,神和仙是不分家的,兩教身後有教主,正神的背後有祖神,唯有這偌大的人間……
沒人會在意一群螻蟻的心緒波瀾。
在得到允准後,兩教弟子倏然回頭,面露冷光,一件件靈寶佛器懸空,肆意的劍光遍佈青天,菩薩金身抬起了巨大的腳掌,欲要踏碎前方那羸弱的血肉。
“殺!”
見已無任何轉圜的餘地,三位鎮南將軍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封號將軍們祭出了那可笑的微弱劫力。
然而就在剎那間,漫天劍光消散,金身法相的腳掌落回了原地,靈寶和佛器全都呆呆的滯在空中。
在眾人不解的注視下,只見包括混元大羅金仙在內的諸多仙家,皆是面露錯愕,大自在菩薩及那些渾身流淌金河的僧眾,則是眼中露出了本能的驚悚,好似看見了什麼擇人而噬的兇物。
嚴瀾庭和鳳羊二人,上到鎮南將軍,下到普通的斬妖人,全都循著這漫天仙佛的目光回頭看去。
“……”
澗陽府略顯破敗的城牆上,青年略顯隨意的靠坐,金簪束髮,玄裳飄揚,猶如天際的一道長霞。
他只是慵懶的掃了前方一眼。
於是群仙止步,菩薩戰慄。
敢於在祖神面前耍弄口舌的金仙和大自在菩薩,這些存在於傳聞中的人物,此刻全都自覺的閉上了嘴巴,彷彿那青年不動,這世間萬物便只能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