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摩挲著腰間玉珏，那是道侶今晨新系的流蘇結。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成天打瞌睡的徒弟身上似乎藏著不少秘密：“雲丫頭的事。”
“紫蘇師伯前日傳音於我。”青楓撣去衣襟上的糕點渣，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說劍冢深處埋著柄冰魄寒光劍。”
秦衡瞳孔微縮。那柄傳承之劍需純陰之體才能駕馭，整個宗門唯有他女兒秦月符合條件。他猛然起身，案几上的茶盞叮噹作響：“他想讓韻兒改換門庭？”
“師伯說師徒名分不過是虛禮。”青楓指尖凝出縷劍氣，在虛空勾畫出傳訊符紋，“就像當年寒素師叔祖同時侍奉元情長老與掌門那般。”
“荒謬！”秦衡劍氣激盪間，案上玉簡盡數化為齏粉。
恍惚又見女兒襁褓時攥著他手指咯咯笑的模樣，心頭酸脹難言，“他為何找你當說客？”
青楓忽然露出狡黠笑意，後退半步作防禦狀：“師伯誇您福澤深厚，既有賢妻相伴，又有愛女承歡。不像他……”
話音未落，凌厲掌風已掃過他額前碎髮。
“混賬東西！”秦衡氣極反笑，袖中劍氣卻悄然卸去七分。
這孽徒總能精準踩中他痛腳，紫蘇那廝確實生得副惑人皮囊，上月宗門大比時，連自家道侶都多看了兩眼劍陣中的白衣身影。
青楓趁機躍上房梁，衣袂翻飛間竟顯出幾分逍遙意：“師伯還說，若我肯勤修劍意，未必輸給那雲。”
“下來！”秦衡並指為劍，簷角銅鈴應聲而落。望著徒弟嬉皮笑臉接住鈴鐺的模樣，他忽然記起十七年前那個雪夜。
瘦小的孩童蜷縮在宗門石階上，懷中緊抱著半塊凍硬的炊餅。
“將來的事交給將來，指不定哪天睡醒就得道了，到時候捎上師父共赴仙途。”青楓枕著手臂斜倚在青石上。
秦衡甩了個白眼：“等你得道，不如等著看天地倒轉。自上古至今，羽化登仙者比滄海遺珠還罕見。帶著旁人飛昇？除非你們師徒共赴黃泉！最近又偷懶沒讀典籍吧？”
“您不常說萬物皆有可能嘛。”青楓隨手摘了片竹葉把玩。
“少貧嘴！”素手戳著徒弟額頭，“就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修行，能活過為師就算奇蹟。
雲仙子功參造化，她的《洛神八音》於你大有裨益。特意說你修過不爭不敗訣，就是給你製造交流機緣。”
“師父是要我……談情說愛？”青楓驚得竹葉落地。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秦衡氣笑，“人家修為還在我之上，你當是茶樓聽曲呢？若能領悟些音律精髓，足夠你受用半生。”
“其實該稱八音才對。”青楓突然正色，“伏羲制五絃琴卻衍八卦，方才雲仙子彈奏時暗合震雷、巽風、坎山三卦。”
秦衡瞳孔微縮：“這些上古秘聞你從何得知？還有林倩臥底之事……”狐疑地打量著這個總在藏書閣打瞌睡的徒弟。
“弟子不過是把別人喝茶的時間，用來琢磨天地至理。”青楓撣去衣上落花，“劍在鞘中與無劍可用，終究是兩回事。”
望著徒弟眼底轉瞬即逝的鋒芒，秦衡忽然意識到，這個總嚷著要偷懶的青楓，或許早已暗中鑄好了自己的劍。“金風玉露相逢處，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