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稱之為獸道,因為這條巨大的溝壑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異獸的足印。
獸道上參天古木要麼攔腰折斷,要麼被連根拔起,虯結的根系像垂死掙扎的巨手。
更遠處,一座座大山丘竟被削去了半腰,碎石堆裡還嵌著斷裂的獸骨。
蘇凡撥開最後一道灌木叢,從密林中走了出來,站在獸道上四下打量。
獸道上佈滿了無數巨獸的足印,最深的陷進地底數米,最大的那個足印,足有十餘丈大小。
足印邊緣的爪痕深如刀刻。這般體量的異獸,怕是有千丈之高,行走時甚至能攪動風雲。
這條路往遠山延伸,在天際線處化作一道細線,根本看不到盡頭,彷彿天地間被劈開的裂縫。
蘇凡望著那無盡的延伸的獸道,耳畔彷彿響起了巨獸奔騰的轟鳴,腳下的大地似乎還在微微震顫。
直到看到這條獸道,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這種場景蘇凡見多了,肯定是這個位面遭到了異域的入侵。
當年大羅天撞碎玄羅界壁壘時的轟鳴,幽冥界域撕裂荒古天屏障時的血色,那兩場染紅星河的界域大戰,他皆是親歷者。
屍骨堆迭成山,血流匯聚成海,界域崩塌的震顫至今仍在魂魄裡迴響。
只是這批異域異獸闖入時,許是空間座標偏了毫釐,竟一頭扎進這凡俗聚集的無靈死地。
當無數異獸踏碎大地的剎那,於這方位面的生靈而言,便是天崩地裂的浩劫。
可獸道上凝結的霜花不會說謊,那些暗綠粘液早已乾涸成琉璃狀,異獸過境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估計這一場界域大戰,現在正打得如火如荼,殺得星河倒卷。
他忍不住自嘲,難道自己真是災星嗎,怎麼走到哪裡都撞著這等毀天滅地的禍事。
原想著尋個修士聚集處,換些療傷丹藥儘快復原,誰曾想竟一頭撞進界域大戰的漩渦。
誰曾想卻趕上了這個位面的界域大戰,那他要是想抵達人族的聚集地,必須穿越異獸的防線。
那還是算了吧。
你們打你們的,老子可不想往裡面摻和。
如今蘇凡只剩下了半條命,摻和到這場界域大戰之中,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蘇凡望著獸道盡頭翻湧的鉛雲,眉頭擰成死結,開始盤算療傷的去處。
初來乍到,他連自己腳踩哪一界的土地都弄不清,更別提找靈氣充裕的洞天福地了。
可療傷總得有靈氣滋養,總不能在這死寂的凡俗之地耗盡最後一絲生機。
他深吸一口裹著土腥味的冷風,轉身沿著獸道邊緣,向著遠離戰場的方向跋涉。
接下來的數月,蘇凡循著獸道一路前行,終於踏出了那片吞噬日月的茫茫大山。
可越往前走,心口就越像被冰錐扎著。
這些來自異域的無數異獸出了山林後,就開始露出兇殘的獠牙,肆無忌憚的大肆攻擊他們看到的所有人類。
這片廣袤的凡人世界便成了淌血的屠宰場。
當他走出大山後,沿途所見盡是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景象。
無數異域異獸踏過的地方,凡俗村鎮盡數化為焦黑的屍骸。
殘垣斷壁間,焦黑的屋樑還保持著坍塌的猙獰姿態,磚瓦堆裡嵌著半隻燒焦的虎頭孩童鞋,路邊歪倒的石碾上,暗紅的血漬早已凝成油亮的黑痂,風一吹便簌簌往下掉渣。
無數的村莊、城鎮化為一片片廢墟,億萬凡人都成了這些異域異獸的食糧。
雖說蘇凡殺人如麻,動輒血祭數十上百萬的天人族,雙手早已浸透血腥,可此刻望著遍地交錯的骸骨,仍是睚眥欲裂
畢竟死的都是與他血脈同根的人族,他的心就算再硬再冷,也特麼有些受不了,此刻只覺得喉頭髮緊得像要裂開。
不過,那些來自異域的無數異獸,並沒有在凡人世界流連。
它們啃食盡這片地域的生靈後,便如黑色潮水般湧向天際線,想來是撲向了這方位面修士據守的靈域。
目前雙方可能正在進行一場惡戰,所以沿途蘇凡並沒有看到異獸。
當然,肯定會有一些僥倖活下來的凡人,可他們肯定逃到了附近的大山中結寨自保去了。
曾經阡陌縱橫如織、雞犬相聞如歌的繁華地界,如今成了連野狗都不願涉足的荒原。
萬畝良田長滿半人高的蒿草,風過處,草浪裡翻出散落的枯骨,有的還保持著奔跑的姿態。
真可謂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此時,蘇凡正在一個荒涼已久的城市大街上四處走著。
原本繁華熱鬧的城市,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夯土城牆塌了大半,露出內裡發黑的木樑。
街道上積著寸厚的塵土,腳印落下去便再也抬不起來,連風都帶著腐朽的死寂。
城內的建築大都已經僅剩下殘垣斷壁,殘破的碎骨幾乎鋪滿了街道。
他走進一座還算完整的庭院,這裡曾經的主人一看就是殷實之家。
蘇凡在各個屋子裡翻找了起來,可能是那些異獸來的太快,院落內的雜物間,糧食什麼的都還沒來得及搬走。
廚房內的鍋碗瓢盤也都很齊全,他甚至找到了幾塊臘肉和調料,而且院子裡的柴火也不缺。
於是蘇凡就在廚房內的火灶上蒸了一大鍋米飯,又炒了一鍋臘肉。
等到飯菜做好了後,他就站在火灶前吃了起來。
儘管不是靈米飯,臘肉的邊緣已經有些腐爛了,可蘇凡哪還在乎那些。
這幾個月他過得那叫什麼日子啊。
老子終於吃到一頓熱乎的了。
一會兒的功夫,蘇凡就將一大鍋米飯和半鍋的臘肉,全都吃得乾乾淨淨。
吃飽喝足,蘇凡進了院子內一間臥室,直接癱在了床上。
這特麼才叫人過的日子啊。
他躺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呼呼大睡,即便站在院子外面都能聽到他鼾聲如雷。
蘇凡睡得正香的時候,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此時他頭皮炸起,渾身上下的汗毛都根根豎立,一股涼氣從脊椎骨直衝後腦海。
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瞬間,也讓他對即將來臨的危機非常敏感。
即便是在他沉睡的時候,依然將他從睡夢之中喚醒了。
蘇凡來到臥室的門前,閉上眼睛,集中所有精神感應著外面的情況。
雖說目前他無法調動神識,但五感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唳……”
過了一會兒,蘇凡隱約聽到一絲淒厲的嘶鳴。
他知道這是一隻來自異域的飛禽異獸,應該是被剛剛的炊煙吸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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