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賞心哪裡懂這個,她看著裴夏滿是血汙的臉,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是壓制不住呢?他會死嗎?”陸梨緊盯著她的眼睛:“比那嚴重得多。”
徐賞心攥緊了手:“我能幫他嗎?”
陸梨話到此處頓了一下,她不知道裴夏所謂“聽她的”是不是包括那些。
但這種生死關頭,她也只能對徐賞心說:“所謂人氣,就是人激烈的情緒,裴夏剛來北師城的時候之所以去青樓過夜,就是為了這個,現在這種狀況,如果你要幫她……確實也有一個辦法。”
……
天已經黑了,明月高懸。
相府依然被圍的嚴實,好在厄葵身份不凡,總算是摸了進來。
走到水居,遠遠瞧見裴洗形如枯槁的身影坐在水邊,他喊一聲:“死了嗎?”
裴洗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厄葵笑呵呵地湊過來,盤腿在裴洗身旁坐下。
一眼瞧見他手邊的酒壺:“好哇,你還有好酒藏著?快快,讓我嘗一嘗!”
手剛伸一半,不想裴洗蓋住了壺口。
厄葵一愣:“咋,還不讓?”
裴洗偏頭看他,眼裡帶笑:“你喝不得,以你的修為,一口入腹,就要腸穿肚爛。”
厄葵神情微凜,酒是不討了,只敢嘟嘟囔囔地嘀咕:“神叨的。”
裴洗曉得他不滿,寬慰道:“改日去樂揚,我請你喝上好的楊花酒。”
“哪個楊花?”
“水性楊花。”
“噫,為老不尊,也不害臊。”
“樂揚名產,就是三千畫舫,水上樓臺,在那裡,佐酒不給菜,只有美色。”
老宰相提起酒壺,輕抿一口,然後微眯起眼睛,目光朦朧,像是又看到了少時的光景。
短衫光腳,半大年紀就在青樓裡跑堂乞食。
每日總是拿臉擠過姑娘們膏腴的大腿,滿眼紅燭,在恩客的呼喊與小姐們假意逢迎的嬌嗔中,呼喊著販煙賣酒。
一直到卯辰時分,歇將下來,吃過殘羹剩飯,求一點未燒完的燭油,躲到角落裡才能讀一會兒書。
那時候年少潦倒卻壯志躊躇,好像初升的太陽,歷歷在目。
怎個一轉眼,自己都快死了。
厄葵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想回樂揚老家?”
裴洗點點頭:“也去把小時候沒吃上的饞嘴嘗一嘗。”
厄白衣看向腳下一片黑沉的湖面:“你把這北師城攪的天翻地覆,這就要一走了之了?”
“是啊。”
老頭撐著乾瘦的身軀,慢慢站起來:“這一回,我也是把身前身後,都了乾淨了。”
裴夏斷了身生之父的執念。
徐賞心免去了養育之恩的桎梏。
葉盧也可以擺脫裴洗的監控。
楊詡死了。
羅小錦得償所願,官袍加身,就是隋知我也不敢再稱她秦貨。
洛羨得了掌聖宮,有了開戰的藉口……
老人將死一念,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兢兢業業治國多年,他終於把大翎推到了一個起承轉合的路口。
但就像他給裴夏的一樣,往後的路怎麼走……
他不想再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