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忤逆領主老爺,那必定沒好果子吃。盧卡斯要照顧虛弱的母親,因此並未加入人潮,見勢不妙他甚至將一個流民護在身前。
在士兵們的棍棒教育下,流民群體迅速恢復秩序,並乖乖排隊領餐。
受了傷的流民被拉到路旁捆了起來,今天他們是別想吃上熱粥。
都有力氣衝擊粥棚,餓上一天肯定死不了。
隊伍很快就排到了盧卡斯。
他讓母親先領。
等輪到他上前時,他能看到陶鍋中濃稠噴香的熱粥,鍋旁邊還堆放著一摞摞的木質碗勺。
為他打粥的是個身體健壯的中年婦女,手法非常嫻熟,拿起木勺一舀,手一點不抖,便是滿滿當當一碗。
旁邊的另一個婦女在粥上添了一小勺鹹菜,便高喊道:“下一個!”
盧卡斯沒急著走,哀求道:“請問能再給我一碗嗎?我還有個妹妹。”
舀粥婦女問道:“她人呢?”
“她躺在屋裡,實在是走不動了。”
盧卡斯並未抱太多希望,他想的是將手頭這碗粥給妹妹吃,他自己餓一頓無所謂,但總歸是要嘗試一番。
舀粥婦女也沒多問,只是在他驚異的目光中又給他盛了一碗熱粥。
隨後他帶著母親,端著兩碗粥,小心翼翼回到了分配給他們的農舍。
農舍內並無傢俱。
他先是將睡在秸稈堆上的妹妹扶起來,用勺子喂著熱粥。
剛吃下一口,妹妹緩緩睜開眼,驚喜道:“哥,粥是鹹的,裡邊好像還有肉!”
“我看到了,快吃吧。”
早在那中年婦女給他舀粥時,盧卡斯就看到了碗中的碎肉塊。
他想不明白,為何這白熊領的男爵會對流民這麼好。
他不是沒吃過‘聖者之家’的粥。
那些教士看著面慈目善,嘴上還唸叨著什麼‘恩賜’、‘祝福’,可發放的麥粥卻比白水強不了多少。
盧卡斯沒讀過書,但他懂一個道理。
天上永遠不會掉餡餅,只會降下災厄。
他本來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父親是侍從,深得騎士老爺的信任。
母親與哥哥大嫂在家務農,家裡有兩百多畝的份地,每年的收成在餵飽全家人之餘,還能賣一點錢,供父親購置與維護裝備。
農忙時,盧卡斯會幫家裡幹農活。
閒暇時,他會與玩伴們使用樹枝、木劍在空地上玩模擬對戰,父親有空也會教導他劍技。
漸漸地,他打敗了所有小夥伴,成為了村裡同齡人的頭頭。
但一個多月前的一天,父親和哥哥隨騎士老爺出征,臨走時父親還送了他一柄匕首,要他保護好母親與妹妹。
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沒多久,村子就遭到了大批僱傭兵的劫掠,據說是沼地公爵僱傭的力量傭兵團。
大嫂因為懷孕腿腳不便,被那些僱傭兵擄走。
他帶著妹妹與母親勉強擺脫追兵,逃入森林中,並跟隨流民隊伍向西逃難。
路上,不時有流民想對他母親和妹妹動手,都被他用藏在褲子裡的匕首殺死。
最後他們吃完了身上僅剩的一點糧食,並餓著肚子抵達三河城。
等到了三河城,他竟突然轉運了。
先是被一個自稱‘揚’的年輕男人收留,而後上了船,在船上每天都能得到一點食物。
一路向北抵達白熊領,剛下船就分配到了一套簡陋農舍。
等到第二天中午,竟然還吃上了逃難以來的第一頓飽飯。
盧卡斯猜不透這白熊領男爵的目的。
但他還知道一個道理。
天下沒有免費的碗粥,而且食材越好的粥,肯定越‘昂貴’。
如果母親與妹妹每天都能吃上這種粥,他什麼都願意幹。
復仇的慾火如螞蟻啃噬著他的心。
“沼地公爵,力量傭兵團.”
吃完熱粥,他躺在秸稈上,反覆唸叨著。
他也知道,必須得先活下來,才有復仇的機會。
保護家人的勇氣,以及復仇的信念支撐著他一路走到現在。
他不能死在逃亡的路上,也不能死在三河城,更不能死在運送流民的船隻上。
他只能戰死,不能像懦夫一樣窩囊地死在無人角落裡。
為此,他不想成為一個只能靠耕地為生的農奴。
他想成為比父親更優秀、更強大的戰士。
但前提是他得像父親一樣,先成為一名‘戰鬥的人’。
這樣他才有拿起武器的資格。
封建莊園內等級森嚴,淪為農奴這輩子就再難翻身。
‘如果白熊領男爵能徵召我成為一名士兵,哪怕只是個徵召兵,那該有多好?’
如是想著,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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