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國公府,琅嬛閣。
一夜驚雷,順著飛簷鴟吻正滴落“淅瀝瀝”的小雨,寒春交替。
薛玲綺披著玄羅蹙金雲肩,身著一襲霓裳裙,踏著雨幕,步履來到薛府偏院琅嬛閣,拔出銅綠門栓,推門而入。
她許久未曾踏入琅嬛閣。
待江行舟去了參加童生縣試,需要足足一日之久,她才進來這座堆滿各色古籍藏書的偏院。
梁間垂落半闕晨光,
十六歲的少女來到過廊梁椽下,忽有所覺。
她仰首望著屋簷角處,六椽栿交錯的陰影——本該結滿蛛網的簷角,清掃的乾乾淨淨。
懸著一副竹篾簸箕,新篾青氣未褪,邊緣泛出經霜的蒼黃。
“藏書閣,為何有簸箕?”
她踮起足尖,玄裳淺露一寸粉黛玉頸,好奇的將簸箕取下,
捻了篾隙間,殘留的三兩根雪色蓍草,雪白晶瑩,質地上乘。
“靈蓍草?”
薛玲綺打量一番,放下竹篾簸箕,四下眺望。
文竹影下,
一方青石臼杵,凹陷如弦月,積著青霜。
薛玲綺來到文竹下,以指腹撫過石臼,
細密劃痕,磨損嚴重,看來是用了數月。
“他自己製作蓍草符紙?.月下石錘,日曬夜收,也需三月方成!”
薛玲綺蹙眉,不由輕嘆。
那少年必是嚴格遵循“每曝三日,翻覆九回”的古法,製作蓍草符紙。
薛府庫房裡分明堆著用不完的靈蓍符紙,一張一二兩碎銀,也不貴。
只是,他缺了,卻也不肯張口。
彷彿之間,
她似乎看到一位倔強的少年身影,寧肯在露重衾寒下,一襲單薄青衫在月下捶打靈蓍草,製作符文紙。
只是,為了避免刺激江行舟敏感的少年自尊心,她也只能當做沒看見。
她粉黛臉龐,有些無奈。
薛玲綺腰繫玉珩壓著裙裾,步履輕盈,踏入琅嬛書閣內。
自江行舟入住此閣之後,這座薛府藏書閣便從此對外關閉,再也未對外間讀書人借閱。
書房青玉案頭,半截松煙殘墨,擱置在尚未乾涸的硯臺處。
琅嬛閣的三層閣樓,那些擱在紫檀書架上陳列數萬卷典籍,一道道竹簡、書卷、古籍,每冊書脊都烙著三更燈火摩挲出的煙火氣。
每一冊典籍,似乎皆細細翻閱過,留下紙張批註——上面十分熟悉的字跡。
“他竟,都看過了?”
她心頭震顫,猶記得五年前,少年初來薛府時候,倔強活潑,常和她鬥嘴,執拗著要跟她比試《璇璣圖》的解法。
如今,住在琅嬛閣一晃五年寒窗,卻在這一卷卷古卷批註裡,藏起了鋒芒。
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眸日漸深邃。
兩鬢多了幾縷霜發,眉宇沉穩的不似少年。
薛玲綺託著下巴,下了藏書閣,坐在江行舟每日端坐的座椅上,
意外在案上青匣內,看到用紅綢仔細裹著的十餘兩碎銀。
這少年,竟然自己制符文,換銀兩?她眼眶不由泛出微紅。
突然,
木院門的銅鈴,驚碎偏院的寂靜。
春桃從下人處得知大小姐來了琅嬛閣,不由匆匆一路小跑入閣中,撞開書房的木門,雀躍的嚷嚷道:“大小姐,考中了!”
“哦,誰考中了?薛富、薛貴?”
薛玲綺下意識端起桌上一盞冷茶,輕抿了一口,掩飾唇角的漣漪笑意。
若他們倆也能考中,江行舟也定是輕鬆上榜。
“當然是江公子了!”春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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