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衙。
拂曉。
驚堂鼓聲,震碎了江州黎明時分的薄霧。
“江州老朽,求見太守大人!”
十餘名白髮老儒持著秀才文牒,昂首立於府衙石階之上。
他們青袍廣袖在晨風中翻飛,腰間秀才文佩叮噹作響——這是大周太祖皇帝欽賜秀才的功名體面,見官不拜,直訴天聽。
值守的劉班頭慌忙出來,接過老秀才們的聯名上書,待看清聯名書上控訴“寒門狂生江行舟,寫豔詞,毀江州文壇”時,頓時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怎能不知?
那位寫豔詞的寒門狂生,正住在衙門后街的薛國公府後院裡,和二位小爺同住同學。
昨夜太守大人還特意囑咐,說江公子要靜心備考,除了文會、詩宴,閒雜人等一律不得上門打擾。
“諸位老先生,可真敢告啊!你們難道不知這位江公子.”
劉班頭捧著聯名狀紙的手,微微發抖,後背已滲出冷汗。
他望著眼前這些固執、義憤填膺的老秀才們,忽然覺得這薄薄的紙,重若千鈞。
驚堂鼓的餘韻,尚在府衙梁間震顫。
“何人擊鼓?”
薛崇虎擱下了手中《江陰童生遇襲案》的卷宗,硃砂筆在卷宗上洇開一點猩紅,驟然蹙起眉峰。
他一大早,從薛國公府來到府衙,正批閱《江陰童生遇襲案》的諸多卷宗。
卻聽府衙外,響起驚堂鼓。
話音未落,劉班頭來不及跟眾老秀才們說話,已匆匆跑入大堂,額前汗珠滾進官服的鷺鷥補子裡。
“稟大人,是李清老秀才!”
劉班頭聲音壓得極低,“他又帶著一群老秀才來鬧府衙,舉著聯名狀.說江行舟江公子,昨夜在醉仙樓寫了一篇《詠足》豔詞,毀了江州文壇的名譽!要禁江公子,三年府試!”
“哦?”
薛崇虎指節叩在太守案牘上,聲音格外清脆。
這位八十歲的李清老秀才,是江州府衙常客。每年都要來府衙告狀,年年如此。
去歲,告太倉縣鹽商,僭用朱漆大門。
半年前,劾崑山縣令母壽唱堂會戲。
今日,竟鬧到狀告江州太守的侄子,寫《菩薩蠻詠足》豔詞。
“江行舟這小子,也會寫豔詞?”
薛崇虎忽然輕笑出聲,看著聯名狀上的《菩薩蠻詠足》手抄本。
他怎麼也無法,將平日面色冷清,一本正經、老成持重的少年江行舟,和這首豔詞聯絡起來。
“這豔詞這小子,真是不省心啊!”
薛崇虎搖頭,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奈。
此時,
府衙眾官已齊聚正堂,太守薛崇虎大人早早辦公,他們也沒敢怠慢,一清早便到了衙門辦案。
“哦,豔詞?”
“拿來瞧瞧!”
別駕崔承業手捻著聯名狀,細看一番。
主簿柳明川捧著那闕《菩薩蠻詠足》,眉頭忽緊忽松,頗有幾分沉醉。
功曹趙世衡看了豔詞,哭笑不得。
“江行舟這好小子!”
都尉雷萬霆拿過豔詞,虯鬚顫動,聲如洪鐘,拍案大笑,震得案上茶盞叮噹相撞。
“我看他一本正經,老成持重,平日裝得一副少年道學先生似的!我還擔心他太古板,以後娶不上媳婦!
沒想到竟藏著這等風流筆墨,寫豔詞的本事?看來不用擔心他找不著媳婦了!不錯不錯,寫的真有味道。
今晚我歇一歇,定要去一趟醉仙樓,給花魁小蠻奴捧場!聽一聽這曲兒,究竟唱的如何妙?”
他抖著詞箋,轉向眾人。
主薄柳明川嗤笑道,“得了吧,雷都尉!案頭積壓的卷宗,都批閱不完。都忙得前腳墊後腳,你還有空去醉仙樓捧場?”
“必須去!”
崔承業慢條斯理迭好詞箋,笑道:“這是江公子的少年名篇,千金難求啊!定然是要去醉仙樓聽上一曲!以後他離開江州府,去了江南道金陵府,去了帝城赴京趕考!這首《菩薩蠻詠足》,怕要成江州府的絕響!再也聽不到,這等妙詞妙曲了!”
太守薛崇虎聽他們戲言,揉著太陽穴苦笑。
府衙外,老秀才們的怒斥痛罵聲,依然隱約可聞。
“勿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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