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未散,江陰樓船在江州渡口靠岸,三百童生們在渡口作揖告別。青石板上腳步聲雜沓,人影漸分。
江行舟提著行李,站在渡口青石板上,夜霧浸溼了他的衣角。
曹府的馬車已點起琉璃燈,在霧中暈開一團暖黃的光暈,等候多時。
曹府世子曹安的錦靴踏過潮溼的船板,下了樓船,早有一名綢衫管家躬身接過書箱道:“少爺,在府試考場旁的醉仙樓天字一號房,已備好鰣魚燴,為您接風洗塵!”
“江兄,可一起去?”
曹安登上馬車,回頭問道。
“不了,我還要去一趟薛府,拜會薛世伯。”
江行舟拱手謝絕,搖了搖頭。
到了江州府的地界,定然是要先拜見這江州府之主太守大人,以免失了禮數。
“嗯!”
曹安也未多說,點頭,坐上了曹府馬車。
他和韓玉圭、陸鳴、李雲霄等江陰世家子弟,往醉仙樓而去。
顧知勉揹著一個粗布包袱,和張遊藝兩人一起往城西那排灰撲撲的考棚住舍而去。
這考棚考舍簡陋,卻是價格實惠,兩文銅錢住宿一日。
有經驗老道的老童生匆匆來到城內一家廉價客棧,排出一串銅錢,跟掌櫃的討價:“老規矩.賒兩月,放榜後若考中秀才,加倍還!”
“王兄!”
忽有華服少年追上同窗,“家父在文院街置了別院,不如同住,抵足夜談.”話音戛止。
“不了不了!我且去道觀借宿!”
那麻衣書生慌忙和三兩同伴,已拐進城隍廟後的道觀裡,背影沒入香客群中。
道觀內,借宿的寒門子弟屁股下墊著發黴的蒲團,看屋外的漏雨,讀著《論語》。
牆角蛛網粘著半張褪色紅紙,依稀可見去歲秋闈時某位落第書生,憤筆題的詩讖。
眾童生們下了樓船,抵達江州府,各尋住處。
童生前往府城參加府試,並無統一住宿,皆需自行安頓。可借住府院學宮,也可住考棚附近的房舍,或者是驛站。
若是家中有錢,住考場附近的客棧、旅店,伙食好,免於奔波勞碌。
若是沒錢,借住道觀、民宅,親朋好友家中,湊合著借宿兩月。
最窘迫的,擠在碼頭幾棟廢棄的魚肆閣樓,鹹腥的江風裹著鱗片刮進窗欞。
當然,若家中略微寬裕,卻又想省錢,童生們也有好的去處。
老童生周廣進夥同三五名上舍的好友老童生,輕車熟路來到城東狀元坊。
城東狀元坊的客棧已挑出一盞金砂燈籠,燈罩上描金的“魁星點鬥”吉利喜慶,將青石板路染成金色。
跑堂捧著雕花食盒穿梭廊下,水晶餚肉騰起的熱氣裡凝著寸許文光,分明摻了提神醒腦的麝香,招待這群老熟客。
“來來,大家吃飽喝足,養足精神回房讀書備考。這次定要考中,咱們府試榜上見!”
周廣進意氣風發,舉起杯盞。
“好,榜上見!”
眾老童生轟然響應。
戌時梆響,江州府滿城漸次亮起燈火。
有童生推開酒樓雕花窗,閒聽雨打芭蕉,吟詩作對。
有童生蜷在道觀破稻草堆,數瓦當上的裂痕,秉燭夜挑,發奮苦讀。
他們都在默默的期待著,兩月後的仲夏府試。
那將決定,他們哪些能穿戴上秀才方巾和青衿襴衫,哪些又會淪為文廟梁間的蛛絲雜塵,只能回去再苦熬三年。
一輛低調而奢華的青帷馬車緩緩駛離渡口,車廂上薛國公府的徽記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薛富、薛貴與江行舟三人端坐其中,車輪碾過江州府青石板路,朝著江州府那座威嚴的薛國公府邸駛去。
“姐夫寬心,我爹現在還不知道你和我姐私定終身他若知曉,定然大悅!”
薛貴嬉笑。
“啪!”
薛富一巴掌扇過去,拍在他後腦勺上,“就你多嘴巴!”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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