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聽著她們顛倒黑白,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粗瓷碗碟都震得跳了起來。“你們還有臉提以前?”她霍然起身,指著劉氏和王氏的鼻子,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當年是誰為了給陳仲文湊秋闈的銀子,要把我家平玉賣掉換錢?劉氏,你敢說不是你提的頭,老太爺點的頭?”
劉氏被指名道姓,臉色一白,嘴唇哆嗦著:“我,我……”
“沒話說了吧!”羅氏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轉向王氏:“還有你王氏!當年平川為了救妹妹,八歲的孩子啊,把自己賣進張家當書童,你們誰站出來說過一句公道話?誰替我們二房說過半個不字?如今我兒憑本事考了秀才,你們倒想起是一家人了?想起你們含辛茹苦了?”
羅氏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你們的含辛茹苦,是為你們自家的兒子!你們的節衣縮食,是盤算著怎麼從我們二房身上刮油水!現在倒好,跑來跟我兒子哭窮,我呸!你們也配!”
她一口氣將當年大房三房的刻薄寡恩,樁樁件件,如同倒豆子一般,全都抖落了出來。那尖銳的言辭,噴得劉氏和王氏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陳家老宅這邊的爭吵聲,傳到了周圍鄰居的耳中,一傳十,十傳百,半個桃花村的人幾乎都來了。
陳家院門口,此刻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眾人聽著羅氏聲淚俱下的控訴,再看看站在一旁,雖然年幼卻始終沉靜的陳平川,心裡那桿秤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二房。
“哎,羅氏說的怕是真的,當年要賣平玉的事,我也聽過一耳朵。”
“嘖嘖,這大房三房也太不像話了,平川這麼出息的孩子,他們以前是怎麼對人家的?”
“可不是嘛,放著這麼個金疙瘩不要,偏要去撿那些不值錢的芝麻,我看陳老太爺是老糊塗了!”
“我要是這陳家二房,早就離開這個破家了,就沒見過這麼沒良心的親戚!”
風言風語,如同針一般扎進陳老太爺的耳朵裡。他一張老臉漲得成了豬肝色,手裡的旱菸杆捏得咯吱作響。他最重臉面,如今卻在全村人面前丟盡了顏面。
劉氏和王氏更是羞憤難當,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自己鑽進去。平日裡巧舌如簧的她們,此刻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仲文臉色鐵青,別過頭去,彷彿事不關己。
陳老太爺猛地將旱菸杆往地上一頓,厲聲呵斥:“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走!”
他轉身,推開擋在面前的陳仲武,頭也不回地朝老宅方向走去。
陳老太太趕緊跟上,劉氏、王氏、陳仲文等人也如同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跟在後面,狼狽不堪地離開了二房的小院。
羅氏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重重地撥出一口氣,只覺得胸中積壓多年的怨氣散去了不少。
接下來的幾日,陳平川便安心住在家裡,每日除了溫習功課,便是陪著父母妹妹說說話,享受著難得的家庭溫暖。
羅氏臉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多,如今走在村裡,那些平日裡愛嚼舌根的婆娘媳婦,見了她都主動笑著打招呼,一口一個“秀才娘”,客氣得不得了,這讓她積壓多年的鬱氣一掃而空,整個人都容光煥發。
陳仲和在村裡也漸漸有了些臉面,偶爾說句話,也有人聽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是個悶葫蘆透明人。
“瞧瞧人家二房,這是要發達了!”
“可不是嘛!出了個八歲的秀才公,這在咱們桃花村,不,整個縣裡都是頭一份的榮耀!”
“那陳平川帶回來的東西,聽說都是府城裡的好東西,那布料,滑溜溜的,比綢緞還好呢!”
這些羨慕的話語,如同細密的針尖,一下下紮在劉氏和王氏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