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那幾個孩子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訥訥說不出話來。
陳仲和看著這從小長大的家,看著牆角熟悉的裂紋,看著那張自己睡了多年的舊木床,如今就要離開,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過世的老父親,若是父親還在,斷然不會讓家裡鬧到這個地步。他默默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包袱,裡面只有一家四口幾件打滿補丁的換洗衣裳。眼圈,不知不覺就紅了。
羅氏則是一臉平靜,她早就看透了這一家人的涼薄嘴臉,對這個所謂的“家”,已經沒有半分留戀。
陳平川站在母親身旁,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兩顆寒星,冷靜地掃過屋裡每一個人的臉,將他們的嘴臉一一刻在心裡。
今日你們如何待我,他日我必百倍奉還!
王氏眼尖,竟從羅氏的針線笸籮裡翻出一根已經用得有些彎曲的舊繡花針,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用兩根手指捏著,得意地舉了起來。
“瞧瞧!這針也是陳家的!可不能讓你們佔了便宜去!”
圍觀的幾個村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搖頭,發出不屑的噓聲。
“真是做得太絕了!”
“連根針都不放過,也不怕遭報應!”
終於,在劉氏和王氏幾乎掘地三尺的搜刮下,二房那幾間屋子,真正做到了“家徒四壁”。
一家四口,除了身上穿的,就只有陳仲和手裡那個輕飄飄的小包袱。
“好了,東西都清點完了,”劉氏拍了拍手上的灰,斜睨著他們,下巴抬得老高,“你們可以走了!”
她還特意站在大門口,對著羅氏一家離去的背影,陰陽怪氣地拔高了聲音:“可別忘了,是你們自己要求淨身出戶的!往後過不下去了,哪怕餓死了,也別想回來攀咱們這門親戚!”
陳仲和的腳步踉蹌了一下,羅氏扶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給了他無聲的支援。
陳平川拉著妹妹平玉的手,走到院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聲音清脆響亮,傳遍了整個院子。
“大伯,三叔,奶奶,多謝你們成全我們一家!往後我們肯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頓了頓,他眨了眨那雙純淨的大眼睛,繼續道:“你們可一定要把家裡的地和房子都賣個好價錢,多投點給那位福運來的劉掌櫃呀!那樣利息才能多嘛!可千萬別投少了,不然我們知道了,都替你們不值當呢!”
說完,他拉著父母和妹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陳家大院,走進了外面廣闊的天地裡。
院子裡,陳老太太、劉氏、王氏等人,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總覺得那孩子的話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這小兔崽子,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