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就賣孫女吧,反正都是賠錢貨。”
陳老太太轉動佛珠,眼皮耷拉著,徵求陳老太爺的意見。
“成!”
陳老太爺幾乎沒有猶豫,一個字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羅氏的聲音帶著顫抖:“爹!那是您的親孫女!您怎麼能……”
“親孫女又怎樣?”陳老太太截斷她的話,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能給我兒換個前程,那是她們的福氣!”
這話像淬了毒的鋼針,又冷又硬,狠狠扎進陳平川的心窩子。
被賣掉,也叫福氣?
這老虔婆的心是黑的吧?!
陳老太爺渾濁的眼睛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二兒子與三兒子身上。
“老大將來是要做官老爺的,不能讓人說閒話,賣孩子這事,大房不摻和。”
大伯母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悄悄挺直了腰板,好像自己真成了官太太一樣。
陳仲文則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甚至還帶著一絲讀書人的清高,不屑於理會這些俗事。
陳平川心裡腹誹,這老頭子偏心簡直偏到了胳肢窩!
陳老太爺轉向另外兩個兒子:“老二,老三,你們兩家,誰出個丫頭?”
陳仲武臉色一白,連忙開口:“爹!孩子都是心頭肉啊!再說了,虎子他娘這陣子身子骨一直不好……”
王氏立刻配合地捂著胸口咳嗽幾聲,彷彿病入膏肓,弱不禁風道:“是啊,爹,我家那丫頭還小……”
“我家平玉也才五歲!”
羅氏幾乎是吼出來的,她狠狠捅了捅身旁自家男人,讓他趕緊說話。
陳仲和嘴唇哆嗦著,這個老實的莊稼漢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爹……能不能……再想想別的法子……”
“別的法子?”陳老太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行啊,拿二十兩銀子出來!”
屋裡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二十兩銀子!
對這個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銅板的家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既然都沒錢,那就沒別的法子!”陳老太爺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老二、老三家,各憑天命吧!”
他看向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會意,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牆角,從柴火堆裡抽出兩根長短不一的乾草棍,緊緊攥在手心,只露出頭來。
“過來,抓鬮。”她命令道:“短的賣掉!”
陳仲和與陳仲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和不情願。
但母命難為,最終,陳仲武咬了咬牙,上前一步。
陳仲和也挪動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
陳平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攥緊了妹妹冰涼的小手。
陳平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小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快抓!”陳老太太不耐煩地催促道。
陳仲武閉了閉眼,胡亂抓了一根。
陳仲和的手抖得厲害,憑本能捏住了剩下的那一根。
陳老太太鬆開手。
兩根草棍的全貌露了出來。
陳仲武手裡的是長的那根。
陳仲和手裡……是短的那根!
陳平川只覺得渾身血液瞬間凍僵。
屋子裡,王氏飛快地垂下眼簾,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柔弱擔憂的模樣,輕輕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而大伯母伸長脖子,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陳仲和看著手裡那截短草棍,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羅氏也雙腿一軟,癱在椅子上。
“爹……”陳仲和聲音發顫,帶著哀求。
陳老太爺卻看也不看他,直接宣佈結果:“就賣老二家的平玉!”
幾乎同時,窗外傳來陳平玉帶著恐懼的哭聲,她似乎聽懂了什麼,死死抱住陳平川的腿大哭起來:“哥!我怕!我不要被賣掉!哇——”
“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