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多月才勉強緩過勁來,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筋骨,蔫頭耷腦的,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這些事情,自然都是羅氏後來講給陳平川聽的。
陳家大院那場“天降之災”過後,整整半個月都籠罩在一股揮之不去的怪味和壓抑的氣氛裡。
大房和三房的人,連同陳老太爺兩口子,個個面色蠟黃,走路都打著晃,像是被抽了筋骨。
一個個病懨懨地縮在屋裡,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陳仲和把外面的慘狀說給羅氏聽,末了還心有不滿地嘀咕:“張府也忒不是東西了,那吃食八成是放壞了,還當好東西送人,差點鬧出人命。”
羅氏正納著鞋底,聞言停下手裡的活,抬眼瞥了自家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當家的,你可真是個老實人。”
陳仲和一愣:“啥意思?”
“你當真是張府少爺送了壞東西?”羅氏將針在頭髮上蹭了蹭,眼中閃著快意,“那是咱們平川,算準了那幫沒臉沒皮的會偷吃,特意給他們備下的大禮!”
“什麼?”陳仲和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一個八歲的孩子,竟能將人心拿捏得如此精準?
他想起那晚院子裡鬼哭狼嚎、臭氣熏天的場景,再想到兒子平日裡冷靜沉著的面孔,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瞬間又化作了難以言喻的解氣和自豪。
這哪裡是孩子,這分明就是個小人精!
想了想,他這個當爹的,好像從來沒真正看透過自己兒子。
經此一事,陳家人算是徹底怕了。
他們不敢去張府問罪,畢竟人家是財主,自家是草民,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說,除了拉肚子拉得虛脫,也沒鬧出人命,這啞巴虧,只能自己硬生生嚥下去。
從此,他們對那“張府送來的食物”產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幾日後,就在陳家人剛剛緩口氣的時候,張府的下人又來了。
這次陣仗比上次還大,一輛小推車上放著三個更為精美的食盒,大張旗鼓地送到陳家門口。
領頭的下人扯著嗓子高喊:“奉我們小少爺之命,特為陳平玉小姐送來滋補身體的糕點!我們少爺說了,陳家上下都是親戚,有好東西理當一同分享,大家千萬別客氣!”
這聲音洪亮,隔著幾戶人家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少鄰居出來看熱鬧。
王氏和大伯母劉氏聞聲出來,一看到那熟悉的食盒,臉“唰”地一下就白了,跟見了索命的無常似的,連連後退,差點絆倒。
“這……這又來?”劉氏的聲音都在打顫,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
王氏更是兩腿發軟,下意識地捂住自家兒子陳平西的嘴,生怕他又嚷嚷著要吃。
陳平西哪裡還敢吃,早就嚇得一溜煙躲進屋裡,小臉煞白,多一眼都不敢看。
陳老太爺兩口子被攙扶著出來,一見那陣仗,也是嘴唇哆嗦,卻又不敢在張府下人面前表現出半分惱怒來,只能扯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聲道:“有勞有勞,替我們謝謝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