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不以為意。
他隨手拍了拍屁股:“都說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你瘋大蟲的名頭這麼快就能人人皆知,說明大家都覺得叫得對。”
馮繡虎使勁扒拉著順子:“你起開!我現在就劈了他!”
順子一邊跟馮繡虎糾纏,一邊往車伕屁股上繼續踹:“叫你冤枉我大哥!我大哥腦子好用著呢!”
車伕屁股上全是灰撲撲的鞋印,卻絲毫沒影響他拉車的速度。
等馮繡虎好不容易掙脫了順子,舉著斧子朝車伕後背劈去時。
車伕忽然剎車,停了。
馮繡虎一個出溜從車伕頭頂飛了出去。
車伕放下車杆:“到地兒了二位,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他回頭一看,車座裡只有順子一人。
再一轉頭,馮繡虎趴在前面地上。
車伕驚道:“這可怪不著我!”
說完,他調轉車頭,錢都沒要,拉著車一溜煙跑了。
馮繡虎從地上爬起來,順子也跑了過來,替他拍打身上灰塵。
順子勸他別往心裡去:“這幫車伕沒生意時就喜歡坐在一起嚼舌根,大哥你何必跟他置氣,平白心裡不痛快。”
馮繡虎聽勸點頭——主要是人都跑沒影兒了,他想撒氣也沒處撒。
抬頭一看,正是生人街口。
那車伕也不知把他們拉到店門口去,怎麼在這裡就停了?
馮繡虎略一思量,覺得不對——難道車伕是故意的?他察覺到自己要劈他,所以故意在這時停下?
可車伕背後又沒長眼,他是怎麼察覺到的?
一時想不明白,馮繡虎拋之腦後,決定先辦正事。
……
話分兩頭。
香骨閣內,倪世財和倪知文正對坐品茗,順便總結昨天的疏漏。
倪世財搓著手串,一臉的老謀深算:“昨日失手,想必他該警覺了。”
倪知文坐沒坐相,端著茶杯望著樓下街道出神,敷衍回話:“爹呀,誰不知道他腦子不好?就憑他那腦子,能不能想明白還真不好說。”
倪世財瞪他一眼:“蠢蛋,他想不明白,熊桂媛還能想不明白?有姓熊那婆娘提醒他,像昨日那般天時地利的機會,恐怕不好找了。”
倪知文不耐道:“實在不行我直接尋他去,反正有法器在手,也就一個照面的事。”
倪世財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傻兒子:“光天化日對他下手,你生怕沒人看見?到時候教會要扒了咱爺倆的皮,神廟都沒理由還嘴。”
他的視線落到桌面上。
倪知文的手邊有一面巴掌大的鏡子,鏡子的形制古樸繁複,面朝下扣著,背面鐫刻著“風雨大安,滌魂懾魄”字樣。
倪世財多看了兩眼,嘆氣道:“況且這法器我光聽你說,也沒見你用過,要真一不小心把瘋大蟲弄死了,才是禍事了。”
倪知文卻絲毫沒有這種擔心:“這法器是楚祭長親手交給我的,他千叮嚀萬囑咐,哪會有假?”
“神廟和教會的糾葛,祭長這等人物看得更通透,就連我們都知道不能真把瘋大蟲殺了,楚祭長能不知道嗎?”
他拿起桌上的鏡子翻過來——原來鏡面上還有個蓋子。
倪知文笑著說道:“所以呀,這滌魂鏡就是他老人家特意挑來對付瘋大蟲的,聽說他為了從庫房裡借來滌魂鏡,還專門回寶殿向馬大高功當面說情來著。”倪知文語氣中不無炫耀,好似這事是他辦成的:“許是鑄這鏡子的人不喜見血,卻又格外惡毒——被它照到的人不會受傷分毫,可心智卻會被洗得一乾二淨,變得與低齡稚童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