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雖說已經瞧破了畢方某些門道,但是畢方卻並不懼怕。
他像一隻捕到了耗子的貓,在肆意玩弄自己的獵物,病懨懨的聲音再次響起。
“周玄啊周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場夢,你隨時都可以出去,你是這場夢的眼睛,這場夢,無法真正的攔阻你。”
畢方說道:“你想出這場夢境,很容易,我告訴你方法,你回到寺廟之中,告訴那位小僧人,你壓根不信血神會降臨,他便會為你開啟一條通路,放你出這個夢。”
“你聽上去有點好心啊?”
周玄冷笑著回應。
畢方話語中多了一絲一毫的興奮,他說道:“你當然可以出這場夢,而且只要被你找到的同伴,也能隨你一起出這個夢境。”
周玄望了一圈周圍的雲子良、喜山王、彭升……等人,朝著天穹說道:“所以,你是在讓我做出選擇,
我是帶上週圍的朋友,立刻離開,留下我姐姐、師父在夢中,或者,我繼續去找我姐姐、師父,然後死在元寶山?”
“不,不,這一場夢,是我與你之間的生死之鬥,我已將我的性命身家全部押上,怎會這般仁慈?”
畢方以勝利者的姿態,笑著說道:“我們說書人堂口,有一件祖傳的法器,九根金籤,這些金籤子,原本是我用來封鎖樹門,不讓你搬救兵用的,
豈料你小子陰了我一手,來了個十面埋伏,早早便將救兵,埋藏在你的夢中,那樹門,我便不需要再理會了。
“如今,我以我的香火、壽命,獻給了金籤,金籤便能成為一條夢中的錨,將你的幫手,全部釘鎖在夢中,
現在,哪怕你去找那小和尚,你依然只能自己出夢,至於那些已經被你找到的同伴,受了金籤的牽纏,他們依然走不掉。”
“所以,這場夢境,我給你的選擇從來就不曾變過——你活,你所有的同伴死,或者你們全部死。”
周玄聽到此處,便諷道:“畢方,你貴為神明級,這心思還挺毒,這麼下作的夢,你也能生得出來。”
這場夢境,如同畢方所說,危險的並非是刀光劍影,而是“生與死的抉擇”。
周玄若是轉頭離開,便將陷入到永久的喪友、喪姐、喪師父的痛苦之中。
但周玄若是不走,那金寶山上,便是畢方給他埋伏好的陷阱,若是上了山,便是他這隻夢眼,也再走不出去了。
是回頭,還是一往無前,這個答案,周玄並沒有過太多的思考,而是目光堅定的望著金寶山的方向。
入夢的時候多少人,走的時候便也得有多少人,這是周玄心中不會熄滅的信念。
“都知道前面是死路了,還要往前走?”
畢方的聲音,在天空之上,盤問著周玄。
周玄並不答話,而是伸出了兩根手指,說道:“第二次。”
“你又在故弄玄虛了。”
畢方說道。
“畢方,你一定要記住,第二次。”
說完,周玄便不再言語,只顧著欣賞著無涯苦海的風景,不再與畢方講話。
……
夜先生總堂的庭院內,
畢方盤坐於地,他的周圍,已經插下了九根金籤,每一根金簽上,都浮著暗沉的血點,光是瞧,便覺得森然。
但是,真要說森然,還得數畢方的那把摺扇。
摺扇的扇面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姓氏——雲、李、胡、彭、地……等等。
每一個姓氏,便代表了被金籤釘住了“命運”的周玄同伴。
他們的命運,已經與這場“天尊大夢”相連了。
而這些金籤的運作,也消耗著畢方的壽命、血肉。
此時的他,滿頭白髮蒼蒼,原本就消瘦的身形,此時已是皮包骨頭。
面板龜裂不堪,一位統治了說書人三百年的神明,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行將就木。
“第二次,第二次到底是什麼?”
畢方陷入了無端的冥想。
也不怪他多想,自從周玄來了明江府,便總有各種各樣的招數,層出不窮的花招。
“難道這一次,周玄還藏有殺手鐧?是什麼呢?”
畢方可不想自己的拼死相爭,會出一些雜七雜八的紕漏,被周玄抓住空隙,反敗為勝。
“這場夢境,只要我熬到血神降臨,這場夢便算做完了,無論周玄如何選擇,我都將看到我想瞧見的畫面。”
“但是我真的能順利熬到嗎?”
畢方又想起了周玄說的“第二次”,心中隱隱有些憂慮了起來,他自打從孃胎裡出來,便享盡了榮光。
他出生在一個官宦家庭,打小錦衣玉食,後來入了說書人堂口,香火神道的藝業,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從一炷香修到九炷香,他幾乎都沒有停滯過,被他的師父譽為“數千年來,修行天賦最強大”的說書人。
一生的榮光,造就了他張狂無度的性格,他在飛昇天穹斬神之前,他先斬去了他的師父。
“我一生沒有汙點,你這個水準不堪的師父,便是我最大的汙點,將自身的汙漬擦拭得乾淨了,我才好步入神明之位。”
畢方斬了師父,也飛昇上了天穹,斬殺了舊神,本就輝煌的人生,更是熠熠生輝,
只是在斑斕五彩的光輝之中,畢方卻有些憂慮。
一個沒有輸過的人,比正常人更怕輸。
他不想輸,也不願輸,因此,他阻斷了一切可以威脅到他的人。
他封鎖了堂口的傳承,在香火途徑裡,埋下了陷阱,從此,說書人這個堂口,三百年之內,未曾出過八炷香。
“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我的無上榮光。”
畢方總是那麼志得意滿,然而,周玄的橫空出世,打破了他對說書人的統治。
“我有意志天書,他也有;我名揚天下,他名聲比我更大;他還比我更得民心。”
“我有的他都有,我沒有的,他還有。”
畢方很妒忌,妒忌而生惡毒,他便想斬掉周玄。
然而,
周玄獲得了更大的名聲,贏得了「意志天書」的選擇。
他畢方呢?
意志天書崩潰,他被黃原大妖不斷的侮辱,就連性命也岌岌可危,若是不殺掉周玄,那殘破的意志天書,一定會反噬他。
“所以我要下界來斬你啊,周玄。”
可連“強行斬殺周玄”這檔子事,都充滿了坎坷……兩個九炷香、一個天穹神明級,還有刺青大祖,隨時可以招來桃花祖樹……以及周家這一代出來的兩位天才——周玄、周伶衣。
在周玄使用遁甲的龜息千年,隱匿了起來,然後再利用那“星辰法則”,替雲子良扛下了那一扇後,他心裡便洞曉了勝負。
只拼手中刀兵,香火藝業,他定然是敵不過這一夥如狼似虎的人間高手。
“我只有賭上我這條命,拿出無上意志讓我看管的那個天尊之夢。”
“我畢方可以死,但是……不能輸……今日我若是贏了,斬掉了你周玄,那我這輩子,一次都沒輸過。”
畢方想到此處,精神又振奮了一些,好不容易才恢復的一點活力,又讓他想入非非。
“周玄說的第二次,到底是什麼?”
……
天尊之夢,依舊按著它自己的邏輯在運轉。
周玄等人乘坐的船隻,離金寶山越來越近了。
船上,眾人都勸著周玄離開這個夢境。
喜山王說道:“大先生,你離開這個夢,我們幾個得死,但你要是不離開這個夢,你得和我們一起死,何必呢。”
“就是,大先生,你先行離開。”李長遜也說道。
周玄聽了,當即便微笑著說道:“李山祖,你這尊慫神,這會兒這麼看得開?讓我先走,你自己的死活,不顧了嗎?”
“大丈夫死則死矣,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李長遜才支稜了半句話,立馬便硬氣不下去了,陪笑著說道:“大先生,我是這麼想的,你只要出了夢,就能去想辦法,
那畢方不都說了嘛?金籤拿來釘我們了,那等於周家班的樹門,便有了用武之地。”
地童也說道:“這聽上去是個法子,大先生,你用樹門,把箭大人拉過來斬畢方,實在不行,把明江府的遊神,有一個算一個,全找過來。”
地童和李長遜說得帶勁,周玄和雲子良兩人卻表情沮喪。
白柳先生也是說書人,他搖頭晃腦的說道:“大先生出了這個夢,還能不能回得來,是個問題喲,這個夢,太強大了。”
“那也得先出去啊。”地童回過頭,瞥了一眼白柳先生:“白老兒,你是不是不安好心,眼饞大先生能逃出生天,你不甘心死夢裡,要拉大先生陪葬?”
這一番話語,擠兌得白柳先生差點賭咒了:“天可憐見,我巴不得大先生活下來,但他姐姐、師父還在夢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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