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夢,周玄手段如何?”
香火道士問著呆愣住的夢境天神。
“別吵,我在思考。”
雲層之中的號角,作為夢境天神的法身,此時通體流溢著五彩的斑斕色澤。
這枚號角的顏色,便是夢境的顏色,也反映著夢境天神此時的心情,他若是心情不好了,這枚號角便會顯出彤紅的色彩來。
顯示五彩,便說明他的心情,過於複雜。
“你思考些什麼在,講來聽聽。”
香火道士詢問道。
“我在想,周玄這般人物,心裡就沒有香火層次的概念嗎?”
夢境天神的號角,嗡嗡吹響,對香火道士說道。
“假如沒有香火層次的概念,那他便不用下毒計去殺李走鬼;假如他有香火層次的概念,那他為什麼在循循善誘李走鬼的時候,完全不怯場呢?
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沒有顯露出五炷香對八炷香的懼怕之感來。”
所謂內行看門道,周玄的彩戲手段,運用自如,雖然這一炷香的層次還沒有修高,但就目前掌握的幾層手段來看,爐火純青。
對於手段的使用,夢境天神很是在行,他認為,手段使得大而暴烈,反而不難,難度在其餘地方,就拿周玄製造出的那一場“百鬼夜行”來說,
百鬼夜行,絕對算是大場面,但這等場面,卻不算特別考驗周玄的香火藝業,所謂“劍道在劍外”,要想成功,主要烤驗的是周玄洞察、掌控人心的能力。
而剛才周玄靠著彩戲師——一步步坑殺李走鬼,彩戲師的手法,用得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這一番伎倆,方寸之間,才見真本領。
而這番本領能否使得靈動圓轉,便在於周玄會不會怯場。
稍微一個眼神不對,稍微一個動作露怯,便會被李走鬼抓住漏洞,逃離對彩戲的控制。
“怯場?這個詞,似乎從來就不曾在周後生的字典裡出現過。”
香火道士又對夢境天神說道:“老夢啊,你老老實實的講,後生這人,如何?”
“就那樣吧。”
夢境天神有些嘴硬,哪怕到了此時,他也不肯承認周玄的厲害之處。
香火道士笑了笑,也不反駁,說道:“你說就那樣,那便就那樣唄……但老夢,我得提醒你……佛國人大舉入侵井國,你是罪魁禍首……”
“那跟我沒關係,當時我還沒有徹底甦醒……”
“少來那一套,你是天神,出了事,你就得背責,這一次,我來當和事佬,不是為了幫周玄,而是為了幫你。”
香火道士甩著拂塵,說道:“清除佛國餘孽,擋住佛國的大肆入侵,你要擺不平這檔子事,等到無上意志甦醒,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吧。”
“意志真會甦醒?”
夢境天神詢問道:“他已經將近五、六百年,沒有露過真容了。”
無上意志在最近的五、六百年裡,幾乎沒有在井國之中顯過神通,
時間長了,人們對無上意志的恐懼,便開始淡忘了。
這也才有了……三百年前,祆火教大肆血洗藏龍山,探查無上意志是否甦醒。
那一戰中,藏龍山的數千名尋龍道士,都死於祆火教之手,而且荊川府的古樹金鐘也被毀去。
沒有天神馳援,也沒有無上意志插手,反而給祆火教打出了偌大的名聲來。
也就在那一場事件之後,祆火教的所作所為,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甚至他們還打出了大逆不道的口號——“無上已死,祆火當立”。
關於“無上意志不光是陷入沉睡,甚至已經死去”的謠言,便由祆火教人,一併放出。
現在,夢境天神都搞不清楚,祆火教的謠言,是真是假。
香火道士倒不直接回答夢境天神的問題,而是皺著眉頭問道:“老夢,你希望無上意志已經死去,還是活著?”
夢境天神沒回答,也回答不了——井國世界的力量本源核心,死了自然有死了的好處,活著也有活著的幸運。
“你還是別操心無上意志了,想著想著怎麼把佛國這團糊在褲襠裡的屎,好好擦乾淨吧,掃把星殞落了,你別也跟著殞落。”
香火道士的意思極簡單,便是要督促夢境天神,拉攏周玄,去應對佛國入侵的棘手難題。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夢境天神聲音越來越輕,同時也要離開人間界,號角轉頭要走。
香火道士又拉扯住了他。
“好歹是個天神,有點耐心行不行,好戲還在上演呢。”香火道士說道。
“李走鬼死了,還有什麼好戲?”
“若是你以為,周玄只是殺了李走鬼、夜先生的十三時辰,然後便息事寧人,那你就把他看得太輕了。”
“難道他還要打到夜先生的堂口去?”夢境天神說道:“夜先生,是有人間九炷香的,而且江湖之鬥,不可挖根。”
夢境天神很瞭解井國的江湖。
在這一片廣闊的江湖之上,有“不可挖根”之說。
一個堂口的背後,要麼是連結著異鬼,要麼是連結著神明。
異鬼、神明,教授了弟子的本事,而弟子們每日要給神明、異鬼供奉香火。
堂口之中,越是香火層次高的弟子,給神明、異鬼供奉的香火越多。
而夜先生背後的異鬼是「地子」,天穹級的神明,可他不住在天穹神國之中,他是為數不多住在人間的神明級。
周玄斬了李走鬼,「地子」的香火供奉,已經平白被扣去了不少,若是他再斬夜先生的大當家,「地子」的香火供奉被扣除太多,實力一定會像畢方那般衰減,
到時候,「地子」必然會從京城府中出關,來到荊川府,找周玄的麻煩。
也正因為它不用降臨,它便是巔峰戰力——人間九炷香之上。
“得罪一個天穹級的神明——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夢境天神說道:“畢方此時還正找不到人聯手呢,若是兩尊天穹神明級聯手,那周玄……”
“不可挖根,不可挖根啊。”
夢境天神連連說道。
“那你便好好瞧瞧,周玄是如何做的。”
香火道士如此說道。
……
荊川府的河面上,圍觀之人大多數都是為了膜拜周玄而來。
天下說書人聯合講的一場書,給周玄揚出了名聲,九府之中,不少的聽書客們,因為書裡描繪的周玄形象,而對這位明江大先生,產生了濃厚的膜拜情緒。
如今,在府城的河面之上,當週玄兵不血刃的展現出“明江府大先生”風采之後,荊川府人對於他的膜拜、敬仰之情,便愈演愈烈。
近乎八成的人,都希望周玄出手,好好整治整治荊川府裡的夜先生,以免那些瘋批禍害府城。
“大先生,不如趁此良機,滅了那夜先生堂口!”
“夜先生堂口,禍城殃民,實屬不義堂口,大先生威名赫赫,請您肅清夜先生。”
周玄聽聞著耳邊呼嘯而來的“民意之聲”,有些哭笑不得。
老實講,他原本過來,就是監督白柳先生講書,屬於純打醬油的,並非想當個“紀律委員”,巡查一下荊川府的治安問題。
“看起來,這荊川府的治安,比我們明江府好不了多少啊。”
周玄雙手撐著船弦,凝望著那些揮舞著雙臂,心情振奮的圍觀之人。
在這一刻,他儼然成了荊川府的明星,“一顰一笑”,皆能引動那數千人的情緒震動。
甚至有些口袋裡頗有銀錢的人,已經請來了攝影師,靠著借位,要跟周玄“合影”一張。
“大先生,荊川府內,苦夜先生久矣。”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周玄的身後響起。
周玄回頭望去,不遠處,手持著摺扇的白柳先生,和趙燈明,倆人在不遠處站著。
由於李長遜的水滴猶在、雲子良的大龍也在雲中翻騰,想與周玄親近的兩人,都頓足不前,怕那大龍、水滴忽然落降,將他們當成敵人斬了。
“二老,你們的氣也出了,該撤了。”
周玄擺了擺手。
自他計殺李走鬼開始,明江府的夜先生,就絕不會再是荊川第一堂口。
二當家當場給尋龍堂磕頭認錯,堂口弟子眾心喚散,想再拾掇起氣勢來,怕沒有那麼簡單了。
“扯乎、扯乎!”
雲子良和李長遜也是心情大好,當即便將水滴散去、大龍隱遁,只留周玄與白柳先生、趙燈明交談。
但在交談之前,周玄可沒有浪費李走鬼那八炷香的屍身,登手一招,他的身體裡,便鑽出了數條血色觸手,要去食用李走鬼這隻祭品。
“井子,丫彆著急淦飯,這麼多人看著呢,影響不好。”
周玄現在也是有偶像包袱了——哪個偶像的身體裡,住著跟邪神似的玩意兒,把一具屍體,一口一口的啃噬個乾淨。
血井也講究,那數千條觸手,凝成了兩隻巨手,將李走鬼的屍身,拽進了秘境之中,大快朵頤起來。
做罷了這些,白柳先生才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荊川府白柳老兒,拜見說書人天才。”
白柳先生是個老江湖,那些老江湖,便有他們頗多的老式規矩。
就拿他雙拳中含著的摺扇來說。
說書人為了表現臣服,手裡的摺扇,扇頭要朝地,扇尾朝天,他如今便是這般做的。
“白柳先生,你養的那條魚兒不錯。”
周玄笑著說道:“今日承蒙助拳,周玄這廂多謝了。”
“小小心意,何敢讓大先生談謝。”
白柳先生說道:“夜先生在荊川府多年,瘋狂如鬼,但凡是他們看中的東西、瞧中的場地,便都要佔了去,這個堂口勢大,我們府中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你們府中,有尋龍弟子,為何不敢反抗?”
“只因夜先生,有京城特許……殺人他們總能佔著理啊。”
白柳先生說道。
“殺人還能佔理?還有王法嗎?”
周玄有些驚愕——他剛去明江府之時,明江雖然動盪,柺子橫行無忌,城隍貪墨無度,但好歹他們還得低調行事,暗地裡多方打點。
這荊川府有什麼特殊?殺人都合理合法起來了。
白柳先生見周玄不太知曉荊川府的局勢,便解釋了起來:“大先生有所不知,夜先生背後連結著一頭異鬼,名喚「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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