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殿上,一眾官員或低頭不語,或輕笑搖頭。
諍臣嘛。
不能雞蛋裡挑骨頭的不叫諍臣。
不能在帝王興頭上潑冷水的,也不叫諍臣。
何況這傢伙挑的錯,還真是。
六頭玄龜雖然貴重,卻怎麼也比不上一路開啟傳送大陣的損耗。
從東海傳送六頭玄龜到皇城所耗費物資,抵得上百頭玄龜了。
青陽侯花費這麼大代價將六頭玄龜送來,論公論私,是功是過,還真不好界定。
“陛下,就算今日你將微臣送入鎮天司大獄,臣也要說,青陽侯之罪,當重罰。”
袁珪將烏紗帽摘下,頭重重磕在青玉地磚上。
大殿上首位置,元康帝身形緩緩坐直。
紫宸殿金磚映著玄龜虛影消散的餘暉,御史袁珪的參奏聲還在樑柱間迴盪。
禮部尚書王安之執象牙笏出列,蒼老身軀在青銅柱光暈裡投下巍然剪影:“陛下容稟——”
“袁御史狂悖參劾青陽侯,實乃不知東海殺局之重!”
“袁御史也是為大秦律令公正,並非有私心——”
他話沒說完,元康帝已經擺手。
目光掃過大殿之中眾官員,元康帝淡淡道:“放心,袁卿一心為國,朕怎麼可能苛責?”
“袁珪,玄龜入皇城,你帶一頭去北境長城,祭奠大秦先族。”
帶玄龜去北境長城?
沒有傳送大陣,只一路穿行的話,恐怕需要一年之久吧?
再加上祭典準備,來回路途耽擱,沒有兩年,怕是回不來。
一位朝官,兩年不在皇城,這差事,算是獎賞還是懲罰?大殿之中,不少官員面上露出輕笑。
元康帝做了這麼多年皇帝,帝王心術,御下手段豈非輕描淡寫之間就化解難題。
“諾。”
袁珪爬起身,將紗帽戴回頭上。
“袁卿說的不錯,玄龜入皇城耗損極大,再舉行什麼慶典也是勞民傷財,就算了吧。”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禮部就別管了,戶部和工部議一議,看如何找補些回來。”
說完,皇帝站起身,看一眼天穹上那山巒一般緩緩出現的玄龜,轉身離開。
大殿之中,一眾官員躬身。
直到皇帝離開,眾人才三三兩兩退出乾陽殿。
“哼,若不是袁珪,禮部主持獻瑞慶典,多少也是一場功績。”
一位禮部官員一邊走,一邊低語。
“呵呵,他自己也不爽快,去北境長城,那邊人會待見他?陛下是將他攆出去呢。”
另一位禮部御史臺官員輕笑,攏著手走下臺階。
袁珪神色不變,一步步往石階下走。
“定臺,你為何此時出言參奏青陽侯?”袁珪身側,穿著青袍的中年文官低低開口。
“以你閱歷,不該有此舉才對。”
那官員轉頭看向袁珪,面上都是疑惑。
袁珪抬頭看向天穹上巨龜,頓住腳步。
“青陽侯,太年輕。”袁珪的聲音響起。
他身側官員一愣。
“戰侯五等,武安,破軍,鎮國,徵天,鎮天,青陽侯之功太盛,若是真平定東海,豈不是要一戰鎮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