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正殿內,金絲楠木樑下垂著茜紗宮燈,將滿室映得昏紅曖昧。
太子斜倚在纏枝牡丹榻上,五指深深陷入身旁美人的雪肌傲人之中。
那女子疼得眼角沁淚,卻只敢低低“嗯”了一聲,愈發柔順的偎近。
“太子殿下,請用.…..”
十二名只著輕紗的舞姬手捧青玉盞,纖纖玉指在琉璃光下宛若水晶雕就。
她們輪流跪奉瓊漿,酒液沿著太子唇角滑落時,就立即有香舌輕卷拭去。
殿角鎏金漏壺滴答作響,太子在甜膩的脂粉香中,眯起了醉眼。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林清函也在那群舞姬中——可她怎麼會穿著如此暴露的紗衣呢?
本太子一定是醉了.……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將酒盞擲向描金柱,碎裂聲驚起滿殿鶯燕。
沒人敢提醒太子,此刻宮城外,東廠的緹騎已悄然合圍。
“啊——!”
殿外突然傳來一聲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是凌亂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正枕在美人玉腿上,醉眼朦朧間被驚得猛然一顫。
“一群混賬東西!”
他暴怒的推開身旁女子,踉蹌著支起身子,金冠歪斜掛在散亂的髮間。
“哪個不知死活的狗奴才,敢擾孤的雅興?”
太子猛的抓起案上鎏金酒壺,狠狠砸向殿門的方向。
他厲聲咆哮:“來人啊!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給孤捉起來……”
殿內燭火劇烈搖曳,將十二道白影拉長投射在朱漆殿門上,宛如十二道索命幡。
這些東廠太保的錦袍白得刺目,袖口金線繡著的蟒紋,在血霧中若隱若現。
在他們的身後,數百名刀斧手沉默如鐵塔。
染血的繡春刀還在往下滴落血珠,金玉地面上,接連不斷綻開一朵朵妖豔的血花。
“哈哈哈.…..是你們……..東廠的狗奴才?”
太子突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踉蹌著從美人堆中出來。
他金冠歪斜,髮髻散亂,暗黃色的蟒袍衣帶早已鬆開,露出佈滿酒漬的雪白中衣。
太子含怒一腳踢翻面前的鎏金酒案,稀世珍寶“夜光杯”砸在地上,迸裂成無數的碎片。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孤乃是大虞國的儲君!未來的九五之尊!”
太子醉紅的雙眼佈滿血絲,嘴角扭曲出一個猙獰的弧度。
“就算是你們東廠那條老狗親至,也得跪著跟孤說話!”
這時,殿外又突然傳來整齊的甲冑碰撞聲,又是幾百刀斧手趕到,將殿門包圍的水洩不通。
透過洞開的殿門,可見東宮侍衛已全部倒在血泊中。
太子瞳孔驟然收縮,踉蹌後退時撞翻了一個美人,而他卻渾然不覺。
因為此刻,他終於看清,為首那個身著白袍的男子,正手持著一卷明黃色的書帛。
“不.……這不可能.…..”
太子的聲音突然嘶啞,喉結劇烈滾動:“父皇怎麼會.…..怎麼會讓你們這些東廠的狗奴才.…..”
曹二嘴角扯出一個猙獰的弧度,他緩緩展開手中那捲明黃詔書。
帛卷展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在死寂的殿內格外刺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曹二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洪亮,每個字都像鈍刀般剮蹭著太子的耳膜。
“太子性本兇頑,近來尤甚,不僅結黨營私於朝堂,還蓄養死士於宮闈……..
更懷有梟獍之心,謀刺君父.…..”
聽到這裡,太子突然暴起,卻被兩名曹金和曹浩盛二人,死死按在龍紋柱上。
他只能目眥欲裂,看著詔書末尾那方鮮紅的玉璽印鑑。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方傳國玉璽。
“……著即廢黜儲位,賜鴆酒一壺。”
曹二緩緩合上詔書的剎那,太子整個人如遭雷擊,面如死灰。
一股腥臊的液體,順著他的蟒袍下襬滲出,在漢白玉地面上洇開一片汙漬。
“父父皇.……不要啊,兒臣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啊!”
太子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涕淚橫流的臉扭曲得不成人形。
他像條垂死的蛆蟲一般瘋狂扭動,金冠跌落在地,被他自己慌亂踩踏得變形。
“兒臣再也不敢了.……求您饒命.……饒兒臣命啊!”
可惜太子做出怎樣的掙扎,曹金和曹浩盛二人的手都紋絲不動。
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儲君,此刻就像被釘在案板上的魚,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他淒厲的哭喊聲,在空曠的東宮大殿裡迴盪,混合著殿外漸近的腳步聲。
那是端著鴆酒的太監,正緩步而來。
“太子殿下,奴才們也是奉旨辦事,您一路走好……..”
曹二緩步上前,靴底碾過地上散落的東宮印璽。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位曾經的儲君,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
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此刻像條喪家之犬般癱軟在地,涕淚糊滿了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
“你們兩個還等什麼?”
曹二陰冷的聲音在大殿迴盪,“送太子殿下上路。”
曹金聞言,右手驟然泛起一股無形的罡氣。
那罡氣如毒蛇般纏繞上太子全身,瞬間讓他僵直起來。
太子的嘴巴,開始不受控制的張大,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響,卻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老太監捧著鎏金酒壺緩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捏開太子下頜。
那壺泛著詭異紫色的鴆酒,在火光下閃爍著妖豔的光芒。
隨著“咕咚咕咚”的吞嚥聲,太子瞪大的雙眼中。
最後倒映出的,是曹二那略顯複雜的面容。
御賜的毒酒果真是霸道非常,方入喉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太子的面容便已經扭曲變形。
他雙目暴突,佈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擠出眼眶。
太子死死瞪著殿頂的蟠龍藻井,彷彿要在那雕樑畫棟間,尋得最後一線生機。
“嗬嗬.…..”
最後,太子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渾身筋肉繃緊如鐵,十指在漢白玉地面上抓出數道血痕。
七竅中緩緩滲出粘稠的黑血,在慘白的臉上劃出猙獰的痕跡,連那象徵東宮太子的蟒袍都被汙血浸沒。
最可怖的,是太子那至死都不肯閉上的雙眼。
那對漸漸擴散的瞳孔裡,凝固著難以置信的絕望。
他怎麼能相信,那個曾經抱著幼時的他,在御花園賞花的父皇,今日竟然真會賜下這杯鴆酒?
曹二冷眼凝視著地上那漸漸僵冷的太子屍身,他眼角微不可察的抽動了一下。
陛下啊.…..他連親生骨肉都能如此乾脆利落的賜死。
這份狠絕,讓曹二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想到這裡,曹二的眼神變得極其沉重,他在心底默唸,連喉結艱難的滾動了一下。
因為,此刻的曹二比誰都清楚——從自己接過這道聖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踏上了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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