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朝中重文抑武,趙少主定的發展路線是文官仕途,家中請的是南地北地的名師,但並沒有走出去。
北地文風不盛,他們家族在職的又要長年駐守邊城,想要遊學肯定往文風興盛的南邊去。
太遠了,路途風險又高,家中考慮之後,覺得沒有必要,於是從南邊請一些名士文人過來,教授書中知識的同時,也說一說南邊各地的民生世態。
溫故說“遊學所得”,趙家父子沒懷疑。
在這個交通不便,資訊不流通的時代,說什麼都有人信。若是能拿出證據,信的人就更多了。
而溫故拿出的這些,從蜂窩煤爐到各種鏡器,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明!每個人遊學的初始和目的都不一樣,即便同樣的那些路徑,尋訪同一位名師,所得感悟也不盡相同。
文風興盛之時,大部分遊學的人,對工匠和民間技藝也確實不那麼重視。
溫故的這些“遊學所得”放在以往,還會被認為是不務正業。
“可惜了,亂世之下,多少珍貴的人才和技藝被掩埋!”趙少主無比遺憾。
趙家主心中也想著:等以後世道太平了,可以讓家族後人延續這種“遊學”傳統。
遊學真的有大用啊!
另一邊,溫故回到他們住的小院。
路上也琢磨著事情。
送給姨父當做年禮的那臺顯微鏡,鏡頭組合起來放大的最大倍數接近兩百倍。
誰也不知道製造邪疫的那些蠱蟲,究竟長什麼樣?有多大?
就如今有限的肉眼觀察,放大幾十倍肯定是不夠的。
如果製造邪疫的毒蟲更小,想要從蟲卵開始研究,兩百倍或許可以,但保險起見,還需要更大的放大倍數,三百倍,四百倍……
高倍數看細菌都可以看到,當然,僅限於看到。
還好引發邪疫的只是寄生蟲,而不是細菌病毒。
如今製作鏡片鏡頭,純靠手工打磨,不是說想製作多少倍的鏡頭就可以立刻製作出來。
或許在不斷試錯之後,成功打磨出來的鏡頭也可能達不到倍數。
想要更好地研究那種寄生蟲,從蟲卵到成蟲的生長週期和生存環境,低倍數到高倍數各種規格的鏡頭最好都準備上!那需要更多高精尖工匠!
需要更多人參與到打磨鏡片這項工作上!
顯微鏡和望遠鏡屬於保密型別,不能讓外人得知。
近視和遠視眼鏡就是對外的了,肯定得有作坊還有店鋪,以及培養專業的團隊,不管是按度數、按歲數,都需要大量鏡片支撐。
所以,不管是哪種“鏡”,都需要更多的工匠,更龐大的生產體系,更多的專業工匠和從業人員!
涉及到方方面面繁雜的工作!
溫故沒有那麼多時間盯著,也沒有合適的人去管理,索性把這些工作全扔給趙家。
去各處撈工匠,建設工坊,人才管理等等這些事務,全部交由趙家。
姨父和表哥每天還是有不少休息時間的,再擠一擠,讓他們多花些精力到“鏡”工程上去。
這麼想著,溫故回到小院就開始寫方案,能讓趙家提高行動效率。
次日,溫故寫完方案沒有立刻給出去,打算去遛個彎兒放鬆一下,再回來查漏補缺。
趙家的大人們依然忙得很,所以溫故打算去看看錶侄兒。
他這次送年禮,送給表侄兒一個萬花筒,也不知道小朋友喜不喜歡。
溜達到表侄兒的院子,得知表哥也在這裡,有段時間了。
沒聽說有什麼緊急事情,表哥竟然難得在這兒培養父子感情?往裡邊走不遠,看到廊下那對父子。
小孩繃著一張臉站在那裡,像是生氣又忍住的樣子。
何事惹得……
往那邊走近幾步,就看到表哥拿著一個圓筒單眼專注望著,期間不斷旋轉筒身。
溫故:“……”
哦,知道原因了。
送給表侄兒的萬花筒,對於年紀尚幼,又沒有接觸過此類玩具的小孩來說,確實很有吸引力。
現在看來,對某些見多識廣、眼界開闊的大人,也很有吸引力。
溫故沒有收斂腳步聲,正拿著圓筒轉動看的趙少主望過來,面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解釋道:“我剛來的時候以為他拿著……那個東西。”
他過來的時候見兒子拿這個圓筒在外面玩,當時就一激靈,還以為溫故送了個望遠鏡過來。
等拿到手上一看,哎???有點意思。
本來只打算檢查一下,看著看著就開始研究起來。
小孩被搶了玩具的,敢怒不敢言,只能繃著一張臉站在旁邊。
三言兩語間,溫故也弄明白了事情起因
小朋友對新收到的禮物非常喜歡,廊下更明亮,於是在空暇時間,拿著新玩具跑出來玩,也不怕冷,戴了手套在外面看。
然後被他爹瞧見了,霸佔玩具到現在。
現在溫故過來,趙少主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拿著這個“玩具”玩下去,東西還給小孩,和溫故沿著遊廊走到一邊。
聽溫故說著這個萬花筒的製作和原理,趙少主很感興趣,不過相比起能扭轉局勢的望遠鏡和顯微鏡,萬花筒確實只能算個小玩具,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溫故遊學還見過哪些有意思的東西?
“除了這萬花筒,你遊學的時候還見過哪些與‘鏡’有關的器物?”
趙少主說著,語氣嘆息:“當年我差點也出去遊學了,可惜沒能成。”
溫故禮貌微笑。
“提起與‘鏡’有關的遊學見聞,倒是又想起一物,也是與鏡子相關,製作出來的一種窺探裝置。”
“哦?說說!”趙少主來了精神。
“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利用鏡子的反射製成,用平面鏡就可以做初始版。”溫故簡單說了說最簡單版本的潛望鏡。
趙少主不太能理解溫故說的這些反射原理,不過“窺探裝置”或許是他們現在能用到的!
“你說的這個初始版,做出來需要多久?”趙少主問。
“現在就可以。製作鏡子的時候有幾個瑕疵的零件,我都帶上了。”溫故說。
即便是瑕疵件,也不能直接留在景星坊,所以溫故來趙家的時候也一同帶過來。反正就是幾個玻璃鏡片,用個小盒子就能全部裝起來。
趙少主一聽,更來了興致。
“你現在有別的事情?若沒有,不如現在就去動手?”
“我是沒別的事情,不過表哥你應該事務較多?我做出了給你拿過去?”溫故說。
“不必如此麻煩,我同你一起過去。”趙少主果斷道,“還需要什麼物件你說說,我讓人準備好。”
“硬些的紙,用於粘合的能粘住鏡片的膠。”
“就這些?”
“做個簡單的,這些就夠了。剪刀我那邊有。”
確定溫故沒在開玩笑,趙少主叫來跟隨他的侍從,吩咐幾句,便前往溫故住的小院。
身後的隨從欲言又止。少主你那邊還有來訪的客人等著啊!趙少主當然知道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只是,那些事情也不算特別重要,相較而言,他更故所說的窺探裝置是什麼樣!
剛才讓人去取紙和膠的時候已經吩咐下去了,來訪的客人請那邊的文士代為接待。
溫故也知道這位表哥最近應酬較多,節省時間,也不多廢話,到小院子之後讓鐵頭把那個裝零件的箱子提出來。
裡面裝著幾個方形或圓形的玻璃鏡小片。
趙少主看了看,確實是瑕疵品,有的玻璃鏡小片區域性模糊,有的邊緣出現殘缺,一看就是是製作過程中出現的各種問題。
溫故取了兩個大小差不多的,方形玻璃鏡小片。
紙和膠很快送過來。
各種型別的紙張迭在一起,溫故挑選了兩張材質合適的,拿著炭筆和一把小竹尺畫線。
沒有提前製作過,只能先畫個粗略的,然後讓趙少主協助,貼上剪裁,添添補補,做製成想要的樣子。
“手生,做得比較粗糙。”溫故說。
趙少主看著滿是“補丁”的兩個方形怪筒,看出來溫故確實手生,但不在意:“能用就行!”
溫故又將兩個玻璃鏡片,貼在方筒兩端預留位置。
粘紙的是漿糊,用來粘鏡片的是另一種膠,現熬製的,粘得挺結實。
他倆在這邊忙活。
同一時間,趙姨父本來想把趙少主叫過去聊些事情,一問才知道,趙少主拋下幾位來訪的客人,跑去了溫故的小院。稍作思量,趙姨父也來到小院,坐著輪椅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