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過處,雪影斑駁。
只是看著看著,卻更覺得舞劍的老者像一隻海天孤鶴,凌厲劍招之下藏著鬱氣和孤寂。
溫故一直靜靜侯於廊下,待對方收劍,才抬腳走過去。
認真揖了一禮:“學生溫故,拜見無淵先生!”
洪老爺子,號“無淵”,給溫故畫上蓋的章也是用的號。
老爺子把手中的劍遞給旁邊僕從,抬眼打量溫故。
年紀輕輕,過於文弱了。
“先進屋。”
別給凍出病來。
溫故接過鐵頭手中的書箱,跟著洪老爺子進入書房,而程知和鐵頭在外廳,待一會兒就回去。
這院子不大,是洪老爺子自己隔出來的。據溫故打聽到的訊息,老爺子跟家人鬧了些矛盾,帶著老僕和兩名隨從居住在此。
如今的住房條件有限,想搬也搬不遠,只能簡單隔出院落。
此時的書房內,只有洪老爺子和溫故二人。
屋內放有火盆。
六十歲老者,穿著簡單練功服,面色紅潤,額角還有些汗珠。
二十歲青年,穿著厚重的大氅,氣質文雅,典型的白面書生。
洪老爺子擦了擦汗,再次打量溫故,眉頭越皺越緊。
“往後學習書畫之餘,也跟著我練劍!”
說著,把提前準備好的一把劍拿出。
溫故將氅衣放置一旁,雙手恭敬接過劍。
劍的打造並不精細,但整體瞧著頗為雅緻。
上雕花紋如層巒迭嶂,劍身還帶有“岑苔”二字。
異薹同岑,誼切苔岑。
寓意志同道合。
洪老爺子以前創辦的書院,就叫“岑苔書院”。
這劍,是岑苔書院師生的標配。
亂世之前,文士佩劍更重象徵性,十之有九不能出鞘。
洪老先生喜劍,岑苔書院打造了許多劍,配給書院的先生和學子。
師生佩劍,以正心智。
這批次定製的劍,就跟校徽一樣的性質。
如今世道有異,象徵性的終於轉為了實踐性。
當初世道亂起的時候,岑苔書院師生各自撤離,配劍也能當武器。但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倖存。
這大概也是洪老爺子的一塊心病。
老爺子沒有正式收徒的意願,但溫故跟著他學書畫,也算是成為了岑苔書院的一名普通學子。
可以正式佩戴“校徽”。
不知是否因為曾放在書院韻養過,劍身帶著一股墨香。
“所謂士人,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尤其是如今這樣亂世,更應該效仿先賢,兼具文武之才!”
“學生謹記!”
見溫故沒有表現出半點勉強的意思,洪老爺子心中較為滿意。也對,溫故是從南往北,和倖存的民眾一路冒險過來的,對此感悟只會更深刻。
洪老爺子又挑揀著,說了些書院的學規。
畢竟亂世了,以前的學規並不都適合如今情勢,跟溫故說的都是經過刪改的規約。
想著溫故在歆州的身份和影響力,洪老爺子又說:“或許還有更多同窗倖存,若是以後遇到了,且沒有矛盾衝突,可以互相幫襯。”
亂世里人心叵測,自保是前提,洪老爺子只是希望,在沒有傷害威脅的時候,校友之間可以互幫互助。
溫故同樣爽快地應下。
同窗啊,要不要搞個校友會?
只要能遇到,一定……
洪老爺子氣息平緩之後,便開始教授畫技。
前一段時間他已經透過溫故的畫,觀察過控筆能力。
先夯實基礎,重構訓練。
說教授畫技,老爺子就真只談這個。溫故也沒提其他,認真跟著學習。
直到休息之餘。
老爺子問及溫故北上途中的一些事情,溫故也隨著話題說一說,重點講了程知和何小弟的事。
見老爺子垂眸若有所思,溫故看了看書房裡的一些畫作。
畫功沒任何問題,技法老練,同樣的,呈現出來的內容也明顯。
老爺子的心,不靜啊!滿室寂寧,墨香浮動。
只聽一聲輕嘆,溫故問道:“先生可曾想過,在歆州城裡創辦岑苔書院分院?”
洪老先生回過神,掃來的目光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