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內城區需要交更多費用,也需要經過更嚴格的檢查,以防有中邪的人進入。
溫故幾人交了入城費——次一點的小包細鹽。
走過一條布帳圍成的通道,裡面燃著薰香。
終於走出時,只感覺面前陡然恍惚起來。
茶肆酒樓,勾欄瓦舍,著裝體面的商客來往於其中。
有點世道太平時候的樣子。
要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現在能隨身攜帶武器。
就算拿著不符合身份的武器,穿著不符合身份的衣服,一般沒人會追究。
一陣呼啦啦扇翅膀的聲音,天空有飛鴿飛過。
“讓麻團兒躲好了嗎?”溫故對小劉說。
“躲好了躲好了!都沒讓它進城!”小劉趕忙說道。
這種緊要時刻,這裡肯定盯得嚴,要是他家麻團兒去逮鴿子被射殺了怎麼辦!自從出了村,小劉一直在長見識,此前看白蘆縣城,覺得這城真講究啊,地理位置也好,比他們那窮鄉僻壤厲害多了。
直至今天見到金烏城,才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大城!
即便外面危機降臨,馬上就要有邪物攻城了,這內城裡面的商鋪還在營業呢。
他們沒去閒逛,只是大致看了幾眼,拿鹽付費,登上內城城牆。
比起外城城牆,內城城牆沒有那麼高大堅厚,也沒有太多斑駁的戰鬥殘留。看得出來有些年了,但維護得還行。
“這邊比外城牆矮,什麼都看不到啊。”小劉望向前方。
本來還有點新鮮感,但現在危機時刻,他更想看到城外的情況。
“那邊過去。”溫故抬手指向一處。
內城城牆上搭建了一些高臺,專供觀戰的。
有部分高臺已經被包了,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高臺下方有護衛和隨從守著,不讓別人過去。
這些多是前不久才來到這裡的南地大戶,家裡長輩帶年輕人過來。
任閥靠不靠譜,不能只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他們需要親眼去看!溫故挑了個離得近,人不多的高臺。
這裡已經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帶著三名護衛。
見對方看過來,溫故行了個書生禮。
那年輕人心不在焉,只是抬了抬手,就算打招呼了。
雙方之間保持著距離。
站定之後,那年輕人又扭頭打量,視線在溫故幾人身上掃過,落在小劉身上。
看著莽撞,還是個帶著弓的武夫。
於是過來找小劉閒聊。
自我介紹說家裡是南邊的商戶。
小劉看著對方一身低調的奢華,衣服看似普通但布料極好還繡著暗紋。
這一路北上,小劉也認識了不少好布料。瞧對方穿成這樣,還在這種時候能帶著護衛來這裡觀戰,就知道不會是什麼普通“商戶”。
小劉看看溫故,見溫故沒反對,便跟這個年輕人聊起來,自我介紹:“我就一個偏遠山村的小獵戶。”
那年輕人保持著微笑,但明顯不信。
又說起這一路的見聞。
小劉說自己是跟著鏢局一起過來的。
那年輕人茫然:“什麼是鏢局?”
小劉:“你不知道鏢局?”
於是給對方“科普”。
那年輕人臉上有些僵。心說:誰家小地方的獵戶能懂這麼多東西!正聊著呢,突然有號角聲響起。
小劉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來了?”
那年輕人道:“不是,這個聲音是要關城門了。”
小劉想到之前他們來的時候,城門外排成的長隊,便問:“還沒進來的人怎麼辦?”
那年輕人一副“你怎麼這麼天真”的表情,說道:“當然是各安天命,自求多福。”
小劉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但凡他們隊伍再走慢一些……
其實趕路途中有人扭了腳,提議歇息片刻,溫故沒讓。
不僅沒讓停,在看到前面的隊伍加快速度之後,又讓大家提速。
受傷生病的人,能坐車的坐車,車上坐不下,就讓親友幫一把,反正整體速度不降反升。
他們才進城這麼一會兒,外城的城門竟然就關閉了!
“邪物不是還沒到?要是城門外面還有不少人……”
“那又怎麼樣?金烏城要佈防,關城門做好準備。沒進來的只能怪他們為什麼不快一點!”那年輕人聲音冷漠,“萬全的準備才能保住更多人。”
小劉不說話了。
站在他們自己的角度,當然是城內安全為上。
小劉忍不住去看了看溫故,又望向外城門的位置。
他想起了私底下跟何大他們閒聊的時候,何大說的“跟對人能讓你活更久”。
可不是麼,但凡隊伍中做主的換一個人,不管是青一道長還是周縣尉,或者是林鏢頭,未必能把他們安穩送進這金烏城!
又是一連串鼓聲。
一支侍衛隊來到內城城樓,任閥的旗幟立起。
溫故注意到,外城區有人在聽到鼓聲之後,往城樓瞧,見到任閥的旗幟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沒那麼惶恐緊繃了。
溫故給小劉遞了個眼神。
小劉轉頭問那年輕人:“那邊的是?”
“任氏七公子,在城樓督戰。”
首腦在,主將在,不管是前線作戰的將士,還是城中的居民商客,都會更安心。
看內城區的那些人較為平淡的反應,明顯不是第一次應對這樣的攻擊了。
內城城門口搭建起一個小高臺,清掃打理,燃起薰香,放置了蒲墊。有一隊和尚走過來,坐在臺上誦經。
溫故對青一道長說:“任閥信佛。”
道長臉色難看,繃著臉不語。
來任閥的地盤,這裡有更多富戶,當然是想過心思的。但現在,這種具有關鍵意義的時刻,見到那麼多和尚卻沒見一個道士,就知道個什麼行情了。
溫故也不再刺激道長。
他看向前方的外城城牆,那邊有不少兵卒活動,但遮擋視線的物件也很多,看不出究竟怎樣的佈置。
一般戰場,如果能對準敵方大將,就算不能殺傷,也能造成威脅,萬一運氣好射殺一個頭目,那可能起到扭轉局勢的作用。
比如使用床子弩。
但床子弩那種重量級殺器,並不適合這樣的戰場。
如今這樣的戰場,敵方沒有將領!
全是一群腦子失控,身體異化的“猛獸”!想到一路過來所見,溫故思量著。
用火?
此時,兩道城牆都關閉,內城與外城之間的部分路口封閉,並有重軍把守。
內城的城樓裡。
厚厚的帳子遮擋,精緻的香爐飄著煙氣。
燻了會兒之後就,待煙氣散開些許,又燃起一爐較為清雅的香。
書案上早已擺好筆墨紙硯。
一名身著錦衣華服的青年站在城樓觀望片刻,來到書案邊坐下。
摘下做工精緻又貼合手指的絲質手套,抄寫佛經。姿態隨意。
抄完之後,讓隨從拿去當眾祭燒。
也是讓城裡的人知道,他這位任七公子,在為大家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