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道山頓時跟點了穴一般,張口結舌,傻傻的不知如何辯駁。柳相沂和李玉蓮看得有趣,都笑了起來。
李玉蓮拿過錦盒,硬塞到蘇道山的手上,口中道:“既然給你,你便收著。你身為寒谷弟子,與紅照宮同氣連枝,未來江湖上,嫿兒她們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得託你照應,你實力提升一分,正道便昌盛一分。”
這話一說,蘇道山就再沒有推辭的道理了。當下恭恭敬敬地接過錦盒。
“至於這個,是我們紅照宮副宮主馮寶芝親自點名給你的……”柳相沂開啟錦盒,推到蘇道山面前。
副宮主?蘇道山一愣,低頭看去。只見錦盒內躺著一根手鐲。
手鐲的樣式有些奇怪,就像一根竹節彎曲成幻,樣式很像蘇道山前世見過的雞血藤款式。
“這是一件秘器,名喚槌頭棍。”李玉蓮說著,將手鐲拿起來,戴在手腕上,旋即臉上浮現一絲痛苦之色。
幾秒鐘之後,她神情恢復,也不見她如何動作,手腕一翻,手中陡然出現了一根金屬長棍。
棍子通體黑色,上面有一些暗金色,宛若火焰鱗片一般的紋路。同時在棍子一端頂部,有一個合攏的花瓣一般的端頭。
隨著李玉蓮手一抖,這端頭竟然迅速旋轉著綻放開來,就如同開花結果一般,迅速膨脹成了一個約莫柑橘大小的小槌。再一抖,那小槌又消失了,重新變回一根筆直的鐵棍。
而等李玉蓮再一鬆手,鐵棍又憑空消失了。
李玉蓮道:“槌頭棍是數十年前紅照宮一位長老在秘境中所得。其玄妙之處有二。其一,是此物有虛空藏身的特性。而這種特性,只有少數上了《奇物志》天地人三榜的秘器才具備。平日裡便於攜帶和隱藏,往往能出其不意。”
“其二,你應該知道,秘器形態千奇百怪,但多為各種器物。武器類的極少。而這個槌頭棍,便是其中之一。”李玉蓮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鐲從手腕上取了下來,感慨道,“不過,雖是秘器,但其除了這兩點好處之外,並無他用。
“而武道一途,前期固然可憑藉此物的虛空藏身特性,打對手一個出其不意,但真到了宗師階段,皆有見微知著,洞察先機之能。百米之外一點危險和殺氣,身上寒毛都能倒立而起,哪是憑這麼一根棍子能佔便宜的?
“而且此棍性子暴躁瘋狂,難以駕馭不說,每次使用,還需五錢靈蘊,若是當成日常兵器用的話,怕是沒幾個能承受得了,因此一直封印在紅照宮中。”
柳相沂點了點頭,接過李玉蓮的話道:“十年之前,你那位孟樵夫孟師叔曾經來紅照宮做客,比武切磋,見過此棍,愛不釋手。說世間萬般棍法槌法,都與此棍不合,唯獨寒谷的瘋魔十八錘,盡能發揮此棍威力。”
李玉蓮捂嘴笑道:“他當時便想用寒谷奇物來換,可宮主沒答應。一直耿耿於懷呢,前些日子還問起這事兒,顯然是沒死心。”
柳相沂笑道:“前幾日,你與雲景門弟子交手,當時我宗的副宮主馮寶芝便在旁邊親眼所見。贊你年紀輕輕,瘋魔十八錘就已臻大成。單就這門技藝的天賦來說,寒谷找不出第二個來。所以這次聽說你救了嫿兒,更是點名把這個給你……”
聽柳相沂說到這裡,李玉蓮將蘇道山的手一拉,直接將手鐲拍在他手上,笑道:“紅照宮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槌頭棍你試試,若能駕馭,這便是紅照宮的謝禮了。若是不合用,也別勉強,可以找你那孟師叔,問他換好東西去。”
手鐲一入手,蘇道山的思維便陡然一滯,旋即整個人像是被拉入了地獄一般,耳邊響起無數囈語之聲,眼前更出現無數難以描述的魑魅魍魎。
而伴隨著這難以抵擋的幻聽幻視,一股凶煞之氣,自心底深處浮現出來。這一刻,蘇道山只感覺到一種極度的憤怒。
一股無名的怒火,便如同澆上了油一般,騰地一下直衝天靈蓋。
所有的理智,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而所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極致的憤怒之後,便是純粹的惡念。這一刻,蘇道山的眼睛看什麼都彷彿是血色的,就連面前的柳相沂和李玉蓮,也變成了不共戴天之敵。心頭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砸碎世間一切,讓人世淪為血海!而腦海中的天啟資訊,也讓他本能地就知道了這手鐲的用法。不知不覺之間,那根黑色的鐵棍,就已經出現在他的手中。
殺殺殺!
手握鐵棍,蘇道山就只有一個強烈的慾望,那就是將手中鐵棍揮出去。一千次,一萬次,無數次……直到毀滅整個世界。
而下一秒,隨著識海中道種的清涼之力流淌,蘇道山頓時就恢復了神智。
而讓蘇道山他驚喜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意識和身體,處於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似乎保持著某種程度的憤怒,身體氣血更旺盛,更有攻擊性。但大腦卻更冷靜,反應和感知也更敏銳。
這種感覺,就像是前世大量分泌腎上腺素的反應。
「什麼槌頭棍,真難聽,」蘇道山心裡暗道,「以後就叫你惡棍了。」
心念一動,蘇道山發現,手中鐵棍竟有了回應。似乎對這個新名字頗感滿意。
當然,有了黃金算盤的前車之鑑,這一刻的蘇道山只是閉著眼睛,神情猙獰而痛苦,直到心頭默數五秒之後,才彷彿剛鬆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在他看來,之前李玉蓮使用這槌頭棍的時候,便花了約莫三秒才壓制住精神汙染,自己當然不能比她還快。
然而蘇道山不知道的是,從他接過槌頭棍的那一刻起,柳相沂和李玉蓮就緊緊地盯著他。當看見他只花了五秒鐘就壓制住槌頭棍的影響後,兩人都震驚地對視了一眼,眼神驚豔的同時,也相互點了點頭。
「這少年,果然天性淳樸,心地純淨。」
只有兩人才知道,這槌頭棍的精神汙染,最能勾起人心深處的惡意。想要壓制它,除了道種品第之外,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心地善良,心思純淨。只有內心沒有惡念,才能不受槌頭棍的影響。不然的話,立刻就要現原形。
在紅照宮中,李玉蓮因為長年深居簡出,除了教授弟子之外,幾乎不染世事,因此心思單純,意志堅定,算是受槌頭棍影響最小的一個。
其他人,包括柳相沂在內,至少也需要十秒鐘的時間,才能抵抗惡念。
而讓兩人沒想到的是,蘇道山一個十七歲少年,正是血氣方剛心猿意馬的時候,居然只比李玉蓮晚了兩秒就擺脫了影響,這足以說明,這少年讀聖賢書,是真的讀進去了,身體力行,知行合一,心思單純到了極致。
至於他臉上的那一點掙扎,在兩人看來,簡直太正常不過了。若是人沒有了七情六慾,連一點怒火也勾不起來,那才奇怪呢。
片刻之後,見蘇道山恢復過來,收起了槌頭棍,又手足無措地長揖道謝,兩人都連連點頭。
李玉蓮笑容滿面,偷偷用手肘撞了柳相沂一下,眼中神色彷彿在問:“如何?”
柳相沂咳嗽一聲,站起身來,對蘇道山道:“好了,我們也不打擾你了。這兩天,我們都在這裡,你也老實待著,可別跟你師姐亂跑了。總得把你們親手交到寒谷手裡,我們才放心。至於你家裡,你也不用擔心,紅照宮自然有傳訊過去……”
蘇道山聽得心頭一動,果然,便聽柳相沂道:“聽說之前你家遇到些麻煩,不過往後,我倒要看看誰敢跟紅照宮也過不去。”
蘇道山感激涕零,一揖到地。
柳相沂看他的目光,愈發柔和,伸手將他扶起來,拍拍肩膀,和李玉蓮轉身出門。臨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回頭道:“對了,你和嫿兒年歲相仿,又都是酷愛讀書的性子,平日裡若無事,不妨多相處交流……”
“是。”蘇道山恭敬地道,“柳師姐蘭心蕙質,博學洽聞,晚輩慕名已久,自當時時請益。”
見蘇道山雖然答應得乾脆,但卻是一臉木訥,李玉蓮忍不住笑了起來。
柳相沂也覺得好笑,轉身離開。
“哪裡都好,就是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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