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子鎮,驛站。
蘇道山站在二樓房間的窗邊,注視著樓下的馬車。
已經是下午時分,原本還算不錯的天氣忽然就變了臉,又下起了雨來。雨水噼裡啪啦地打在馬車的頂棚上,濺成一朵朵細碎的水花。
外面的街道上,商隊、部隊和宗門弟子小隊依舊絡繹不絕。又一隊宗門弟子小隊在驛站門口甩鐙下馬,摁著滴水的竹斗笠,飛快地衝進了驛站大堂。
蘇道山收起了木窗的撐杆,將窗戶關上,忽然心念又是莫名地一動。他走到房間一角的五斗櫃邊,拉開了最上面的抽屜。
傀儡勾牌,就靜靜地躺在裡面。
陰魂不散了?「每次使用20靈蘊,沒有保底?」閱讀著腦海中的天啟資訊,蘇道山毫不猶豫地把抽屜給合上了。
相較於之前每次使用50靈蘊和每個月100靈蘊的固定代價來說,如今傀儡勾牌傳遞的價碼折扣,都不是腰斬,而是一刀直接斬到腳踝了。
但身為一個在資訊爆炸時代長大的現代人,又是法學碩士,蘇道山見過的坑,比這個世界人生閱歷最豐富的老狐狸還多得多。比誰都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道理。
在這個危機重重的世界,要想活著,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得學會進退取捨。實力成長固然重要,但有些東西,寧可錯過,也不要隨便沾上因果。
當傀儡勾牌隨著抽屜的合攏在眼前消失,蘇道山不禁又想到了昨夜神魂離體一般看到的那一幕——那個星痕之外的世界。那個無法描述的存在。還有那一道道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蘇道山的精神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這時才發現,這些衝擊力如此強烈的記憶畫面,自己竟然在甦醒這麼長時間之後,才第一次回想。而且,僅僅就是這麼想了一下,精神就消耗巨大,此刻腦子裡一團漿糊,各種雜亂的念頭滿天亂飛。
就好像……有某種力量,在遮蔽和壓制著自己的記憶一般。
蘇道山在椅子上緩緩坐了下來,目光幽幽地盯著身前地板的某一個點。感覺自己就像是偶然間看見了一個有趣的氣泡,然後,數不清的氣泡就忽然冒出來,混淆著視線,試圖將那個氣泡隱藏在其中。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此刻只怕要麼頭疼欲裂,要麼思維就已經變得混亂了,進而放棄思考和探究了。
然而,蘇道山卻死死地鎖定了這個氣泡。別的他現在還想不明白,但他就認定了一點:「如果傀儡勾牌和那個天外的恐怖存在有某種隱秘的關係,那麼,其他秘器是否也是如此?它們降臨這個世界,是否代表著某種意志和意圖?」
「和秘器達成的交易,是否就意味著和那些天外存在,產生了某種交集?」
便在這時,忽然,樓下的一陣驚呼聲打斷了蘇道山的思緒。
因為都是用木板臨時搭建的建築,因此,他所在的房間雖然距離大堂還有一條走廊的距離,但下面鼎沸的人聲,還是會不時傳過來。
尤其是今天。
如今,趕到貝子鎮的宗門弟子已經越來越多,整個驛站幾乎都住滿了。而隨著柳嫿活著出現,關於她和寒谷雪仙子樊採頤一起擊殺了惡魔更夫馮超的訊息,也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成了街頭巷尾最火熱的話題。
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又新來的宗門弟子趕到驛站,類似的驚呼聲就會爆發一次。
這倒不是宗門弟子們少見多怪,實在是柳嫿和樊採頤的戰績太耀眼了。要知道,如果按照實力層次來說,想要對付惡魔更夫,至少是宗門長老一級的強者。而即便是這些強者,一個不小心只怕也要栽在對方手裡。
可如今,柳嫿和樊採頤卻聯手擊殺了惡魔更夫,先拋開讓大夥兒嫉妒得流口水的功勳不說,就單單是兩人的名氣,只怕就要甩開四小仙子的其他兩位一大截了。
正想著,敲門聲傳來。
蘇道山開啟房門,只見宋喜兒站在門口。
“給。”宋喜兒將一封已經展開的信紙拍在蘇道山胸口,自己進了門,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氣鼓鼓地坐在那裡喝著。
蘇道山展開信紙一看,頓時明白了緣由。
信是四師叔謝尋白透過信隼飛傳而來,由紅照宮的柳長老轉交的。信中把宋喜兒給臭罵了一頓,喝令二人待在貝子鎮驛站,哪裡都不許去。等到明日寒谷的兩位外門長老趕到,就要把他們給押回翼山城。
而信中,又對蘇道山說了關於他失蹤之後,蘇家的混亂情況,讓他不許跟著宋喜兒胡鬧,趕緊回家。
“這就沒辦法了,”蘇道山看完信,也倒了一杯茶,坐在宋喜兒對面道,“昨夜是你要救人,現在被柳師叔,李師叔他們給扣住了,怪得誰來?”
宋喜兒忿忿地道:“他們這是恩將仇報!”
幾個時辰之前,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道山身上時,柳相沂和李玉蓮這才發現隊伍中竟還有兩名寒谷弟子。
而當他們從柳嫿等人的口中得知,就是樊採頤和她這個剛入門的師弟救了大夥兒之後,又是感動,又是感激。於是當即就把兩人給扣下來了。
“昨夜就聽說,翼山城那邊找你們都找瘋了,卻不想你們跑這裡來了。我這就跟謝師兄去信,給他報個平安……不過既被我們遇上,那我就得完完整整把你們交到寒谷手裡,可不許你們再亂跑了。不然,你們這番才救了我們紅照宮弟子的命,轉過頭就出了事兒,我怎麼交代……”
李玉蓮當時親切地拉著宋喜兒的手,目光喜愛地盯著蘇道山,一副溫暖長輩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讓宋喜兒心都涼了。
蘇道山好整似暇地看著宋喜兒。她此刻氣質清清淡淡,冷若冰霜。不過越是這樣,當她毫不掩飾地生氣時,反差就越大。那張清冷而白皙的臉蛋都氣紅了。
不過蘇道山比誰都清楚,樊採頤的外表掩蓋之下,妖女宋喜兒指不定在打什麼主意呢。
要說她就這麼乖乖認命,自己打死也不信。
“看什麼,”宋喜兒沒好氣地白了蘇道山一眼,冷冷地威脅道,“你可是拿了我的報酬的。”
蘇道山悠悠地道:“可我也救了你的命。”
宋喜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時無話可說,只能悶悶地哼了一聲。
可以說,昨夜是她長到這麼大所遭遇的最危險的一次。再加上屠森那一次……說起來,這傢伙都救了自己兩次了。
“對了,師姐你的秘器多,”蘇道山轉移話題道,“我有些關於秘器的問題想請教你。”
“你問吧。”宋喜兒心不在焉地道。
“異門江湖錄上說秘器都有弱點,掌握這些弱點,就能相對容易地控制它們,”蘇道山問道,“那這些弱點是什麼樣的?”
“這個麼……”宋喜兒想了想,乾脆取下了自己的紅頭繩。霎時之間,一臉清冷的雪仙子就變成了嬌媚如狐的妖女。
她拿著紅頭繩,往桌上烹茶的小火爐湊過去,才剛接近火苗,蘇道山就看見紅頭繩如同一隻蚯蚓般蜷縮起來,一邊竭力避開爐火,一邊還受驚般往宋喜兒手腕上爬。
“看,”宋喜兒抿嘴一笑,皺了皺鼻子,“它最怕的就是火。”
紅頭繩扭曲著,一圈圈纏在她手上,其中一端如同忽而蛇頭一般昂得高高的,上下左右搖晃,就像在控訴宋喜兒心狠手辣一般。忽而又貼在她的面板上磨蹭,像是撒嬌。
明明只是一根紅頭繩,卻讓蘇道山看出了軟硬兼施的味道。
“那你的黃金算盤……”蘇道山問道。
“那傢伙怕癢。”宋喜兒說著,手一翻,亮出了黃金算盤,另一隻手裡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支鵝毛來。
似乎是隨身所帶。
她嘴角翹起一道弧線,用鵝毛在黃金算盤的身上輕輕來回掃了掃。黃金算盤頓時劇烈地顫抖起來,算盤珠子上上下下噼裡啪啦響個不停。彷彿竭力在躲避,又彷彿上氣不接下氣。
蘇道山看得目瞪口呆,好奇地問道:“可要怎麼才知道秘器的弱點呢?”
自己得到秘器之後,總不能先滿清十大酷刑挨個兒上一遍吧?
“這就不一定了。”宋喜兒道放過了已經連算盤珠子都撥動得有氣無力的算盤,將它收了起來。
“《奇物志》裡的那些秘器,大部分都是從舊紀元傳下來的,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主人了。而各國朝閣,各大宗門和奉元殿,也有專門研究秘器的人,年長月久下來,基本也就摸清了。相關的情報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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