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膽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難行!”
金目升高,一隻長毛大掌跨下臺階,揚起塵埃,自下而上,顯露真形。
丈高大猿從石座上步下,坐於階前,長毛飄逸,威勢驚人。
六境。
天火宗長老,河神宗門主,這才是立足世界頂點的強者!
這要走多少遠路,修行多少歲月,忍受多少寂寞,才能換來的地位、實力、權力!
勞迎天握緊拳頭,心嚮往之。
微風撲來。
金目對視黑瞳。
“你夜半來尋,如此著急,想必是心裡有了主意?”
頭一回見血猿真容,且距離如此之近,勞迎天沒有驚慌失措。
他早聽妹妹形容過血猿的霸氣,今天能來到這裡,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不敢說主意,只提一些建議,在此之前,弟子斗膽問一句長老,不知長老要的一刻鐘,是哪一刻鐘?是拿上血寶辦事起的一刻鐘,還是全須全尾的一刻鐘?”
梁渠答:“全須全尾的一刻鐘。”
勞迎天鬆一口氣。
拿去辦事一刻鐘和出庫一刻鐘,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時間概念,前者的時間沒個準,處於未知,壓力遠比後者大。
出庫一刻鐘,確實有辦成的希望。
深呼吸,他思索道:“宗門內共有八個寶庫,職責各不相同,先前聽長老所言,僅需拆借一個寶庫的血寶足矣,我也只能影響到一個寶庫,先與長老說一說寶庫如何運轉。”
“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術業有專攻。”梁渠伸手,“請講!”
“熟能生巧爾,不敢當。”勞迎天稍稍抬起屁股,欠身一禮,“度支司的第六寶庫共分兩部分,大寶庫和小寶庫。”
“兩個部分?”
“是,平日裡度支司血寶的取用、排程,都是開小寶庫,從小寶庫中走賬,由弟子負責。唯有到每月月底,小寶庫會從大寶庫裡排程血寶,填充庫存,此事由長老負責。
兩個寶庫之間相互連通,僅隔一扇萬萬煉黃銅大門,附神通一百零八道,指地成鋼,金剛不壞,撼山易於撼大門,按規定,小寶庫的鑰匙在弟子手裡,大寶庫的在長老手中。”
梁渠瞭然。
庫中庫。
一大一小,大寶庫既能避免人常進常出,致使海量血寶出現差錯,小寶庫又方便宗門弟子隨時呼叫,提高血寶流通效率,即便有偷盜現象發生,損失一樣在承受範圍之內。
“所以,上百枚超品血寶,全都在大寶庫裡?”
“沒錯。”勞迎天點頭,對此間運作如數家珍,“小寶庫裡平時只會放置三枚超品血寶,用則補,不用不補,嚴格限制超品流通,長老您帶領宗門逆流而上時,獲得的超品血寶賞賜,便是從第六寶庫中走,次月補足。”
借雞生蛋不容易啊。
梁渠暗歎。
如果不是一刻鐘確實短,喝杯茶的功夫,他真不太好劃賬,根本出不來。
“那這大寶庫是如何管理的?”
咔嚓。
折下池塘旁的一根樹枝,勞迎天往泥土上劃出三條豎線。
“共同管理大寶庫的,一共是三位長老,一核兩大,職責分別為司庫使、巡察使和掌簿官。
其中,司庫使負責庫門開啟,為大長老,持有庫門主鑰匙的一部分。這位司庫使不參與日常巡查和記錄。
巡察使負責監察複核權,為核心長老,職級為三位長老中最高,持有另一部分主鑰匙和監察令牌。職責是在每次進入時,全程監督、記錄,並驗證進出物品清單。
最後是掌簿官,負責的物品存取登記權,為大長老,他掌握進出登記薄,但不持有關鍵鑰匙。
每次存取,掌簿官必須在場詳細記錄物品名稱、編號、數量、存取人、時間、原因、再由司庫使、巡察使留下印記。
任何進出寶庫的行為,必須由司庫使、巡察使、掌簿官,三人同時在場,缺少任何一人,都視作違規,有權追責。”
梁渠抱住雙臂,蹲坐在臺階上盯住三條豎線,摸索下巴。
“我記得度支司的掌簿官,是你師父吧?”
“沒錯。”勞迎天開口承認,這不是什麼有價值的資訊,去度支司稍微一打聽的事,“小寶庫的管理,基本和大寶庫相同,由長老弟子延續。
好比我承擔的便是師父掌簿官的職責。巡察使的一等弟子匡辰,他負責小寶庫巡察之事,當然,我師父的弟子不止我一個。
相同的條件,只要湊齊即可視作一次合法流程,圖方便,兩個也行,只要賬目不出問題,上面基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弟子們也樂得方便,誰都不想耗幾個時辰乃至一兩天,我們辦得快,偶爾還能憑此收些油水。”
合理。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不出差錯,規矩終究是為人服務。
“那按你的想法,這超品血寶要如何拆借?”
聽描述,梁渠不覺得這寶庫能強行開啟。
萬萬煉黃銅大門,附神通一百零八道,指地成鋼,金剛不壞……六境大能面前,不一定堅不可摧,那造價可能比血寶更貴,但只要能做到被摧毀前,有足夠的支援力量趕到即可。
除非梁渠今後不想在血河界混,一錘子買賣,那樣可以試一試。
“我想過。”勞迎天用樹枝劃出時間表,“想要進入寶庫,不能強行突破,只能等每月月底的寶庫補充,這個時間大概會在一個時辰到一個半時辰之間,都比較隨機,可能是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上午下午乃至凌晨,但有時候也能猜到,好比這個月。”
“哦?”梁渠挑眉,“為何?”
“大寶庫的開啟,需要三個人不假,但不一定需要三個職權長老親自去,極特殊情況下,是可以執行代理制度的!”
梁渠聽出言外之意:“誰被代理了?”
“匡辰的師父,任巡察使!巡察使閉關有半年之久,這半年來,一直是匡辰代理開庫!”勞迎天目光炯炯,“所以他在度支司中才會那麼目中無人!
但對比長老,他的地位不值一提,故而補充的時間,基本都由司庫使和掌簿官二位決定,司庫使是個急性子,不喜歡拖著事,我師父又是個隨和之人,巡察使不在,都是司庫使決定時間,基本都在每月倒數第三天,早上的辰時開始!”
“可是這樣有什麼用?”梁渠還是沒找到缺口。
“時間固定,咱們可以反其道行之,利用資訊差,讓長老們‘被迫’錯開,這裡就需要長老進行配合……我人緣素來不錯,與司庫使的弟子交好,咱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梁渠稍作琢磨:“能行麼?”
“以我對長老的認識,成功機率很高,寶庫千百年沒出過問題,並不是什麼值得警惕的事,等兩位長老赴宴碰面,木已成舟,熱情挽留一下,多半是拉不下臉回來的,您又恰逢這個檔口,設宴擺酒,合情合理,便是有些破費。”
“這點錢算什麼,你他娘真是個人才!二等屈才了,要不是我晉升慢,現在是個大長老,高低挖你過來,直接一等授紫衣!”梁渠真勞迎天生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有沒有名號。
“熟能生巧罷,我再同您說說細節……”
黑暗中,金目幽幽,一閃一爍。
……
小溪流水。
大長老洞府。
“邀請帖?”王承賢翻看著手上的紅柬,“我與魚長老並不相熟,它怎麼會給我發請柬?此外,司庫使是個急性子,二十八日中午,我多半要同其他長老去填補寶庫,並無空檔啊。”
“是魚長老的喬遷之喜兼晉升之喜,合二為一,魚長老頭一回來天火宗,宴請了不少長老,此外……弟子不敢欺瞞師父……”勞迎天將幫梁渠多算薪俸和補貼,順帶拉自己妹妹來天火宗的事,仔仔細細告訴王承賢。
“我說怎麼,原來是同你有關!和你認識!”王承賢失笑,“你們兄妹二人倒是情深。”
勞迎天欠身:“正因如此,魚長老說,它初來乍到,沒什麼相熟之人,想借此機會,同我師父,也就是您結識一番,還問我您有什麼愛好,想好好感謝一番。
我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大礙,索性把您喜好告訴了它,魚長老說它會準備最上品的瓊花佳釀,還望師父恕罪。”
“無妨,反正不是什麼秘密,不過……”王承賢喉嚨一滾,“你確認它說的最上品瓊花佳釀,那可是百花宗特產,宗主所釀,一品血石一壺啊。”
一品血石對大長老來說不是天價,可誰會花那麼多錢,只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哪怕是王承賢也不是經常喝,對於梁渠這二等長老,更是價值十天俸祿。
一時間,他肚裡的蟲子蠢蠢欲動。
“千真萬確!”
勞迎天信誓旦旦。
王承賢捏住請柬:“那這二十八日的……”
“師父您儘管去便是,沒必要專門改日,說出來,倒像是師父您為一頓宴席翫忽職守,惹得司庫使不高興。
大可兩全其美,那巡察使不一樣讓匡辰代勞,還一代就是半年,您難得這一次,有何大礙?”
“也是。”王承賢想了想,“迎天,你辦事素來沉穩,不過那匡辰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是沒聽過,只不過打狗也看主人,他師父畢竟……你別和他輕易鬧出矛盾來。”
“師父放心!就算我和匡辰鬧出矛盾,不還有司庫使嗎?”
“師父放心!就算我和匡辰鬧出矛盾,那不還有掌簿官嗎?”
二等弟子包嘉祥當著師父的面,說出了同樣的話,讓師父司庫使安心去赴宴。
“也是,有司庫使/掌簿官在……”
兩人想了想,都覺得不會出大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
難不成天火宗內的血寶會失竊?
可笑至極!
監守自盜者有。
失竊?
千古未聞之奇事!
出了門,天朗氣清,包嘉祥掂量一下自己的口袋,裡面收了勞迎天一枚三品血寶,美滋滋。
“匡辰,這可怪不得我,你自己老是刁難迎天,前天差點讓他下不來臺,現在好了,兔子急眼,他也要刁難你,給我一枚三品血寶,還承諾介紹他妹妹給我認識,師弟我只能這樣。”
……
時機來得太快。
勞迎天是個有頭腦的人,熟悉規章條例和各個長老性格、喜好,甚至說辭都完美無缺。
環環相扣下,既保證寶庫填補日子固定,又保證三位長老全部代理。
計劃安排條理清晰。
也是梁渠情況特殊,倘若直接偷走血寶,那必無可能,可僅僅是拆借,還是短短的一刻鐘,無疑有不小的操作空間!
“煞氣陣,一百零八陣法核心……”
抓緊時間翻閱著自己從藏經閣裡借出來的秘籍,潛心鑽研。
勢必讓上百血寶,梁渠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的效果。
確保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激發血寶特性,吸引出旱魃位果!
同時。
藉著酒宴置辦,梁渠又有了遠離天火宗,回陽間的藉口,記完陣法,再度來天穹樓,尋費太宇。
大殿安安靜靜,弟子躬身侍奉。
費太宇、伍凌虛渾似兩尊石窟佛像,各坐大殿一邊,晦暗不清,吸著身前血寶蒸騰出的紅煙。
梁渠堂下仰望,將請柬遞給伏若安。
“費長老、伍長老,你們看,初來乍到,太過喜悅,一時昏了頭腦,忘了擺酒慶賀,等反應過來,宗門又搬遷結束,這事情不能耽擱,忙到現在,才算抽出點空,索性兩件喜事一塊辦,請您和伍長老一塊賞臉赴宴。”
“看來魚長老入了我宗,如魚得水啊。”費太宇接過請柬笑。
“哪裡,天火宗乃天下第一大宗,高風亮節,為天下宗門之表率,這裡的弟子說話又好聽,我到這裡跟到家一樣。”梁渠搓搓魚鰭,“只是出來身上沒帶多少錢,置辦宴席得回去一趟,順便帶些人圖方便。”
“魚長老剛來我天火宗,何必破費呢?”伍凌虛睜開眼。
“必須破費啊!”梁渠兩鰭相拍,“所謂‘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就是剛到天火宗,才需要一場宴席,結識諸位長老不是?
在我老家,你說人生地不熟不好辦事,說明你不會辦事,小氣,那辦一場宴不就熟了嗎?所謂喬遷宴喬遷宴,請周圍本不認識的鄰居,不就是這個理?”
“哈哈哈。”費太宇大笑,“魚長老真是妙語連珠,既然如此,那我和老伍赴宴,喝杯酒便是。”
“哈,兩位長老賞臉,賞臉!”
梁渠躬身,一步一退,黑影中,隱去身形與笑容。
……
河神宗,血猿後發先至。
沈仲良剛千里迢迢,獨自回到宗門內,就又被穿梭回來的梁渠拉出去當壯丁,往宗門寶庫裡抽調賬目,準備天火宗宴席。
“什麼?瓊花釀一品血寶一缸?這酒缸子是血寶做的,還是這酒是血寶做的?”沈仲良看到酒水賬目,大吃一驚。
“我出。”梁渠排開血寶,“一品我出,二品三品走宗門的帳。”
沈仲良來了精神:“您放心吧!這是您到天火宗的第一場宴,保證給宗主安排妥帖,掙足臉面!”
事情交給沈仲良去辦。
“譁!”
回到陽間,梁渠根據連結內的感知,追趕上前進的船隊。
龍娥英還在閉關修行。
不作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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