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雙胞胎裡的哥哥,他暫時被母親和弟弟落下了。他站在青柳彬光腿邊,仰頭看著眼前高挑的男人,抬手戳了戳小腿。
“叔叔,能不能請你再蹲下來一次。”他開口道。
諸伏景光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之前悶聲不吭的孩子,他沒想到這孩子說話也這麼流利。
青柳彬光倒是沒意外,爽快蹲了下來。
雙胞胎哥哥慢慢吞吞地繞到青柳彬光身側,抬手伸向頭髮。他也握住了腦後那團綁起的頭髮,認真又用力地捏了幾下,次數和之前弟弟一致。
“好了。我也捏過了。謝謝你。”
他繃緊小臉,一本正經地道謝。
諸伏景光:“……”
他雖然也有兄弟,可那是大他好幾歲的、從他記事起就非常成熟的哥哥,從沒做過這種事。不過這是雙胞胎,相處模式和普通兄弟姐妹或許有所不同。
他以前聽過個說法,雙胞胎小時候打扮得一樣,不是因為父母刻意買相同的衣服,而是他們會為爭不同的東西吵起來,所以乾脆直接買兩份。
等孩子稍微大點好一些,但有些感情好的雙子,會延續這個習慣。
——相同的東西,喜歡的東西,都會買一模一樣的兩份。
有什麼模糊的記憶從諸伏景光腦海裡一閃而逝。
速度之快,等他反應過來時,連他自己都想不起剛剛到底回憶起了什麼。
“哥哥(尼醬)!你怎麼還在這裡!”
這時雙胞胎弟弟重新跑出來,他終於發現自己把哥哥弄丟了。他跑到哥哥身邊,牽起他的手,看也不看身邊戳著的兩個大人,拉起哥哥重新跑了。
諸伏景光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他看著這對兄弟噠噠地跑遠,視線落在跟出來站在門口的星野老師身上。
他想起來了。
他過去見過這個女人的資料,對方是降谷零混入港區中學調查時,那位正好休產假、因此被他暫時頂替工作的家政課老師。
不過,他對她的印象不止如此。
三年前,有一次他和阿尼賽特約在酒吧碰面,有些人嘗試搭訕阿尼賽特,結果反手被她掏走錢包。他在其中一個錢包裡見過這個女人的照片,阿尼賽特還嘲諷搭訕者中有已婚的。
而且他記得之後……
青柳彬光站在他身邊,看著她獨自帶著那對雙子走進黑暗,低聲道:“單親媽媽果然不容易,尤其還帶著兩個孩子。”
諸伏景光暫時陷入沉默。
他看過她的資料,自然也瞭解她的家庭情況。
她的確是一位單親媽媽,但不是發現丈夫在她孕期尋歡作樂而離婚,她的丈夫已經死了。
三年前的11月7日,他暴露的那天,杯戶一棟高層公寓被炸塌,共造成198人遇難。這是日本近年最嚴重的炸彈襲擊事件之一,死傷堪比東京兩個月兇殺案的累積數量。
倖存者報告裡顯示,星野那時去醫院產檢,所以逃過一劫。
“如果孩子父親還在的話……”
諸伏景光說到一半,自己頓住。
靠譜的配偶的確能一起照顧孩子,減輕負擔,但一個疑似搞外遇的……
“沒區別的。”
青柳彬光好像和他有相同的看法,聲音和哄那個孩子抱抱時,一樣柔和。
“當年就閒在家裡讓妻子單獨去產檢的傢伙,哪怕活到現在,她估計也是獨自帶孩子出來玩吧?既然如此,這所謂的父親是活著還是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諸伏景光:“…………”
他很想說一句“不要這麼絕對,萬一對方當天正好有事呢?”“孩子父親平時得賺錢吧”……
但在回頭看到青柳彬光時,所有的話全堵在喉嚨裡。
眼前的男人笑得溫和,可那英俊溫柔的表皮下,卻隱隱綽綽地流露出來了點什麼。
幾乎一瞬間,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壓力陡然壓在諸伏景光身上,他瞳孔一縮,本能地繃緊身體,陷入戒備狀態。
“我們接下來去‘海洋’展館吧,我剛才看到冊子上的帆船模型不錯,那裡也有油畫展示……嗯?你怎麼了?”
青柳彬光再次翻了翻宣傳冊,像是察覺到身邊詭異的安靜,他疑惑地抬頭去看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看著這張若無其事的臉,差點懷疑剛才那段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過他的確沒感覺到青柳彬光身上有惡意——不管是作為公安還是前臥底,他對別人的惡念都很敏感——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但又無法徹底安心。
“你剛才……”
諸伏景光嘗試詢問。
但在問題說出前,青柳彬光像是想起了什麼,打斷了他。
“對了,這邊正好沒人,有點事我想問你。”
青柳彬光依然在微笑,他似乎很喜歡笑,走廊的燈光落在那雙眼睛裡,有那麼一刻,諸伏景光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眼神。
“今天公安發生了不少事。”
青柳彬光慢條斯理地開口,不急不緩的語調慢慢刺入諸伏景光的耳朵。
“——你們,會如實報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