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從鍾無妄的眼神中再也感受不到曾經的純真與快樂,大抵只有出自同鄉的羨慕與嫉妒,令他覺得很是可悲。
——明明在西牛新洲時,大家還是有說有笑的,怎麼如今便產生了隔閡?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老爺一樣。”陳實心道。
“二牛這幾年過得還好麼?”他詢問道。
鍾無妄聽到這話,眼淚不自覺便滑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倘若說到傷心處,還是願意彈的。
如今,陳實說到了他的傷心處,讓他忍不住有了傾訴之意。
想當初他在對決天尊的一戰中,佔盡了便宜,一邊搶走了陰陽二氣瓶,一邊又用此瓶煉化天尊無頭之身,而且還在陳實趕來殺他之前,飛昇地仙界。
每當想起自己在這一戰中的操作,他即便睡著都能笑醒。
誰曾想飛昇到了天庭後,他的運道就變差了。
先是玉衡門中,被神官領去瑤光池,沐浴一番,又喝了瑤光池的仙氣靈液,不得不簽下十年賣身契。而後奉命出征北俱蘆洲,險些死在北俱蘆洲的妖魔口中。
他所在的天兵營死得一乾二淨,唯獨他死裡逃生,原本打算趁機偽造死亡,擺脫天庭控制,誰想剛剛逃出北俱蘆洲,便被一個老僧盯上,非說他拿了陰陽二氣瓶便是自己的弟子。
鍾無妄不想做和尚,便解釋說陰陽二氣瓶是別人補全的,自己只是搶了那人的,但那老僧出手稍稍試探,用的是陰陽道法,鍾無妄發現自己用其他道法都無法破解,只有死路一條,只有施展出陳實的陰陽道場,才能破解。
他不想死,於是施展陰陽道場破了老僧的道法。
那老僧哈哈大笑,不由分說便將他腦袋上的頭髮薅得一乾二淨,燙了戒疤。
他有理說不清,不得不成為老僧的弟子。
這些年,他在靈山上跟著老僧吃齋唸佛,老僧還要向他請教陰陽二氣,逼迫他傳授自己更多的陰陽之道。
鍾無妄也不知誰是師父誰是徒弟,好在雖然吃了很多苦,但老僧也將自己的一身本事傳授給他,而且他在靈山上也學到不少佛門絕學,修為大進。
老僧學問不高,但對他著實不壞,見他修為有成,便幫他在靈山另覓一座道境。
——當然,道境的主人不肯讓出來,被老僧打了一頓,也就讓了出來。
鍾無妄原本走的是體內道境的路數,與陳實的天地合我道的路數不同,也是面對西牛新洲的異常而別出機杼開創出的道路。
他體內合道,外法不侵,天生就是金剛不壞之體。
只是由於體內道境空間有限,導致相同境界他的修為有著上限,初時與同境界的仙人相差不多,但時間一長,便會比別人修為低幾分,而且隨著境界越高,低得越多。
老僧對他也確實好,這次靈山合道,幫他補上了不足,讓他法力雄渾,遠勝同儕。
鍾無妄說到這裡,看陳實的眼神便沒有了先前的羨慕嫉妒,反倒充滿了憐憫,心道:“我道境在靈山,也算是地仙界的人了。而他的道境還在西牛新洲,不過是鄉下來的。”
他露出一抹笑容,心道:“至於真王,不過是鄉下的土皇帝罷了,何足掛齒?”
陳實不知他心中所想,聽到鍾無妄這幾年的慘痛經歷,心裡便舒坦很多,嘴角不覺噙著一絲笑容。
他對鍾無妄的飛昇也頗為關心,一是關心這廝帶走了自己的陰陽二氣瓶,二是也著實擔心這老鄉在仙界的安危。
見到鍾無妄安全,也過得不好,他就放心多了。
鍾無妄傾訴一番,內心的委屈消解了大半,詢問道:“陳真王何故來此?”
陳實遲疑一下,道:“我原本在天兵營做事,前段時間惡了李天王,他想取我性命,便讓我來戊方世界探查一番。”
鍾無妄聞言更加開心,一副過來人模樣,笑道:“李天王是派你去送死哩。他若是想讓你送命,不會主動殺你,而是派給你一個危險任務,讓你去送死。當初我所在的天兵營,就是因為得罪了李天王,被派往北俱蘆洲送死。”
陳實微微一怔,李天王讓他去三元、泰來等世界,探尋歷千劫永證自在經造成的破壞,難道真的是李天王的借刀殺人之計?
倘若他死在這幾個危險的地方,李天王依舊可以將他變作天道神人!
“李天王這傢伙……”
陳實搖了搖頭,詢問道:“戊方世界很危險麼?”
鍾無妄道:“對你來說極為危險,但如今有了我們師徒二人,便沒有那麼危險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戊方世界本就是我佛門用來磨礪佛法,提升功德的地方,各地佛門常有人前去。”
說話之間,星槎已經駛過了無量的星空,逐漸變慢,來到一個古老的渡口前。
這個渡口只有一尊鎮守此地的神祇,白髮蒼蒼,顯得很是老邁,拄著一杆鉤鐮大槍坐在碼頭上。旁邊還有幾個僧人在等候。
老神見到星槎駛來,便抬起鉤鐮,勾住星槎,讓星槎靠近碼頭。
船家跳到岸上,給那老神上了幾炷香,道:“有勞道兄。”又塞了幾個錢給他。
那尊老神受了香,又捏碎手中的錢,錢中不凡之力爆發,令他精神許多。
似這等神祇,若非守著渡口之類的交通要塞,早就被世人所遺忘,神力消散,蒼老死亡。這船家自身實力不弱,給他上香,也算是為他續命。
地仙界流通的錢稱作天元交子,由財部諸神以不凡之力煉就,廣為流通,哪怕是仙人買賣貨物,也會用這種錢。哪怕仙人想偽造天元交子,也會大費周章,得不償失。
眾人跳下星槎船家吩咐道:“我這船每隔一個月來一趟,下一趟便是一個月後。若是你們要回去,記得提前來渡口,過時不候。”
星槎又自駛離。
陳實四下張望,但見渡口位於天河的一道分支上,天河的分支飄過一個世界的上空,形成那個世界的璀璨星河。
若是站在那個世界中向天外看去,便可以看到一道銀河掛在夜空中。
眾人各自沿著天河分支向那世界趕去,他們飛行的光芒,在夜空中便是一顆顆緩緩移動的星辰。
過了兩三日,他們這才來到戊方世界的上空。
這些僧人沒有急於進入戊方世界,而是各自停下有人跏趺而坐,誦了幾遍佛法,也有人焚香,請出菩薩像或佛像,默默唸誦。
待到周身佛光大放時,他們這才相繼起身,向戊方世界中飛去。
陳實不懂這些,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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