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寒風裹挾飛雪,落在這座燕雲雪原的邊陲小鎮上。
鎮子偏僻,但人卻不少,大多都是前來落腳的江湖人,比起往日倒是要熱鬧許多,也能驅散幾分入冬的寒意。
避世鞘暫時還沒下落,因此目前燕雲江湖傳之甚廣的,也便只有未明侯北上一事,此刻客棧大廳便有江湖人閒聊
“世人只道未明侯是江湖第一快刀,卻沒料想,他也當是江湖第一快劍!”
“未明侯的劍,便是未明的劍,比天明剎那的第一縷光還快!”
“誇張了吧……難道比劍魁的劍還快?”
“未明侯倘若比劍魁的劍還快,但這劍魁之名就該是他……若單純比劍,料想不如。”
“我倒覺得劍魁應當不是對手,未明侯出道以來,何曾吃過癟,落過下風?”
“聽說未明侯還說了什麼凝冰淚,欲取無相皇的項上人頭,也不知那高句麗的老妖怪有沒有這個膽子和未明侯的劍試上一試……”
趙無眠抱著青徐劍,倚靠在櫃前,姿態隨意,百無聊賴聽著這些江湖人吹噓自己,尤其是聽到‘未明侯的劍,便是未明的劍’這句,倒覺挺酷。
他沒失憶前,受酒兒的影響,最擅長的便是劍,不過顯然沒如今這麼快,那會兒的戰鬥風格主要在一個‘詭’字。
這快劍,是他與失憶後的武功相互印證,融會貫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沒有具體劍招,重意不重式,皆求一個‘快’字……但他可不僅僅只會一手快劍。
也算是讓自己的底蘊愈發深厚,不管遇到什麼型別的武夫,皆有一戰之力,沒有任何短板。
如今自己恐怕也能稱得上一句六邊形戰士,若再想精進,俗世武功已是無用。
除了紫衣的化龍蠱,便只剩從九鍾裡研究出類似化虛之術的仙法。
也到了瓶頸,該往仙人那一門檻努力觸碰一二了。
趙無眠斟酌間,慕璃兒提著劍站在客棧門外,朝他輕輕招手。
他稍顯疑惑,師父這是……
他走出客棧,走在慕璃兒身後,可惜慕璃兒穿的很嚴實,還披著狐裘,趙無眠連一絲曲線也看不到。
來至一處巷口,較為偏僻,似是許久不見的兩人要溫存一二。
可令趙無眠失望的是,幾位裹著白披風的劍宗弟子站在巷內,朝趙無眠恭敬行禮。
“少劍主。”
趙無眠看了慕璃兒一眼,後微微抬手示意不用多禮,“你們這是?”
“少劍主手刃惜花劍,替師兄弟報仇,我等早便想登門拜訪。”
趙無眠微微一笑,“我在燕雲沒宅子,更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你們想登門拜訪,也沒門可登。”
劍宗弟子們眨眨眼睛,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未明侯還是個幽默的人。
慕璃兒噗嗤一笑,抱著劍靠在牆上,笑道:“你們少劍主就是喜歡講笑話。”
趙無眠摩挲著懷中的凝冰淚,道:“不過惜花劍只是無相皇的弟子,他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若無相皇當真被這凝冰淚引來殺我,待我殺了他,這仇才算徹底了結。”
有弟子不免擔憂:“燕雲與高句麗捱得近,我們對無相皇倒是瞭解不淺,他橫行江湖的時候,少劍主還沒出生,興許不知他的厲害。”
“少劍主只知無相皇燕雲生人,但料想不知,他曾經也是宗主的師叔,當年前代宗主就是死在他手中。”
趙無眠眉梢輕挑,看向慕璃兒。
慕璃兒微微頷首,繼續解釋:
“家醜不可外揚,這也是劍宗隱秘,江湖上沒幾個人知道,當年朝煙爺爺還沒打下江山時,燕雲尚在戎人統領下,前代宗師想留在燕雲,與南邊的逐北盟暗中合作,只等一個起事機會……”
“而無相皇那年卻結識了高句麗的皇室高家……高家本是燕雲門閥,受不了戎人統治,這才暗中去了高麗,結果卻幾經波折,將其皇室推翻,取而代之,成了高句麗王,也是一方梟雄。”
慕璃兒歇了口氣,片刻後才繼續道:“也就是在那時,前代宗主與無相皇有了分歧。”
“前代宗主是江湖人,不願插手國事,只想幫中原推翻戎人後,繼續在燕雲當武林魁首。”
“可無相皇卻因高句麗而有了野心,他想以高句麗為根基,南下吞併中原江山,換取千秋霸業。”
“有了分歧,也便有了矛盾,無相皇與前代宗主為何廝殺不得而知,只知那年無相皇忽的暴起殺了前宗主後便帶著不少劍宗的武功秘籍,鑄兵藍本去了高句麗,從此以後再也不曾回來。”
劍宗雖名為劍宗,但實則江湖百般兵刃皆有涉獵,之所喚劍宗,只是因為初代宗主用劍。
武功涉獵如此多的兵刃,自然也便精通鑄兵之術。
別說江湖,就是燕王麾下士兵的刀槍劍戟,都是從劍宗買來的。
朝廷與劍宗也是幾十年的合作伙伴,這也是劍宗雖不歸佛道兩家,沒有信眾,卻依舊能立穩三大頂尖門派的根源之一。
因此鑄兵藍本被無相皇卷跑,這可謂是實打實動了劍宗的立派根基。
趙無眠眉梢緊蹙,“這不就是拿劍宗的底蘊換取高句麗的發達?”
“不差,按為師猜測,無相皇那年之所以暴起殺人,定然是想搶出世劍,只是前宗主對他早有防備,用一假的出世劍哄騙了他。”
劍宗弟子語氣多了幾分憤恨,卻也不免帶著幾分後怕。
“這種血仇在身,宗主也沒少去找無相皇的麻煩,但皆以失敗告終,按宗主所言……他不是無相皇的對手。”
話音落下,那弟子又吸了幾口冷氣,繼而才接著道:“因此這凝冰淚,我們覺得少劍主還是趁早送回朝廷存著為妙。”
趙無眠看了眼慕璃兒。
他懷疑這些話,是慕璃兒提前指使刻意讓這些弟子說的。
不為別的,單覺得把這東西留在手邊太過危險。
一旦趙無眠的行蹤在無相皇面前無所遁形,那自然也便容易中埋伏。
與劍宗有血仇的無相皇,慕璃兒覺得可以暫時不殺,反正總有機會。
可這風險,不能讓趙無眠承受。
慕璃兒瞧他看來,似乎並沒有看出他眸間的詢問,只是微微頷首。
“為師覺得他們所言,不無道理,你不是說帝師需要凝冰淚煉製化龍蠱?趁早將這燙手山芋送回朝廷,早一步煉出化龍蠱,自然早一步受益。”
趙無眠摩挲著青徐劍劍柄,卻是道:“江湖上,現在有人說我是第一快劍……第一快劍這個名頭太大,很多人都不信。”
慕璃兒微微一愣,卻是先道:“為師信的。”
有劍宗弟子莫名看來,目前江湖公認的第一快劍是劍魁,是宗主,是您的師兄……您這語氣有點篤定的過分,不太給宗主面子了啊。
趙無眠啞然一笑,繼續道:“不單單是第一快劍,當初在晉地,我說我要搶馬,在蜀地,要搶刀魁,京師,要殺佟從道,廬山,要敗槍魁,多的是人不信。”
“然後呢?”慕璃兒輕聲問。
趙無眠道:“現在他們都信了。”
慕璃兒沉默片刻,繼而又聽趙無眠道:“他若欲派大軍設伏,這在燕雲境內可毫無可能……想殺我,只能派武林高手,可高句麗又有幾個武林高手?只有無相皇一人。”
“只能他親自來。”
“而師父既然信我是第一快劍,就該信我也有把握殺了無相皇,”
慕璃兒忍不住問:“若他與薩滿天,烏達木聯合呢?”
趙無眠看她這毫不掩飾的擔憂神情,不免嗓音輕了幾分。
“江湖總說未明侯風流成性,走在哪裡都不缺紅顏知己,可他們不知,我身邊的女子可不是花瓶。”
“這不還有師父嗎?難道我的師父對自己也一點信心都沒有?”
慕璃兒愣了幾分,她也是擔憂過頭,全然忘了自己這邊也有三個武魁,人數上怎麼也不至於落了下風。
她本不該如此擔憂的。
但沒辦法,動了感情的女人總是容易在某方面鑽牛角尖兒,尤其是這件事關乎她的男人。
劍宗弟子們領了趙無眠信,很快離去,既然有現成的傳信筒,趙無眠乾脆讓他們替他向楚汝舟轉告一聲。
分出一位劍宗的武魁,或是楚汝舟親自去當一段時間的燕王護衛。
劍宗家大業大,肯定不止楚汝舟與慕璃兒這兩位武魁,保底還有一位老妖怪。
至於讓偵緝司傳信給朝廷……這鎮子裡也沒有偵緝司的人,只能往後挪一挪。
趙無眠打算繼續留著凝冰淚,讓紫衣將蕭遠暮的身體調養好後,一併來燕雲尋他,當場調配,當著紫衣的面服下化龍蠱,如此也保險點。
他可不想自己變成燭九天那種怪物。
待劍宗弟子告辭離去後,慕璃兒才輕嘆一口氣,看向趙無眠,輕聲道:
“你莫怪為師自作主張尋人勸你,只是你想靠自己引蛇出洞,著實讓為師憂心……”
“你說不怪就不怪?”但出乎預料,趙無眠卻是眉梢一蹙,道。
慕璃兒表情一頓,稍顯錯愕,但緊隨其後便是一股淡淡的委屈與難過在心底流淌。
為人師表的威嚴與氣度也徹底裝不出來,她輕咬下唇,堂堂武魁高手,竟是眼底都擒了一絲淚光。
趙無眠可從沒這麼說過她,莫非他是真生氣啦?
慕璃兒嗓音難掩委屈,楚楚可憐,“為師是做的不對,但你又何必兇我……”
“沒兇師父,只是想要點補償……”
話語間,趙無眠已經走近,雙手順著慕璃兒的腰肢,緩緩下滑,貼在飽滿渾圓的曲線上。
輕輕一按,似是整個人都陷進了燕雲所有的雪中。
他的手在燕雲的積雪中翻騰徜徉。
慕璃兒朱唇一抿,當即知道趙無眠這是在逗她,唇裡擠出一絲似嗔又惱的嚶哼聲,抬手在趙無眠肩前捶了下。
“你就欺負為師吧,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這種師父會整天被徒弟欺負。”
趙無眠的臉埋在慕璃兒脖頸髮絲間,鼻尖滿是幾個月都不曾聞到的師父甜香,嘴唇貼在慕璃兒的白嫩肌膚處,根本不想說話。
他稍顯蠻橫,壓著慕璃兒向後幾步,頂在偏僻小巷的牆上。
力道有些大,巷子上方的屋頂積雪都被震落少許,灑在兩人身上。
這冰冰涼涼的積雪,卻澆不滅兩人心中的火熱。
但慕璃兒總歸是姑娘家。
若是在荒郊野嶺也就罷了,可這是在鎮子裡,即便深夜,又是偏僻巷內,幾個時辰都不一定有人路過,以兩人的感知,更是不可能讓閒人知道巷內有對男女顛鳶倒風。
可她心底還是羞於在外,呼吸稍顯急促,“我,我們回去好不好?”
“不好。”趙無眠握住慕璃兒那完美無瑕的小手。
慕璃兒身上每一寸地方,都讓他著迷。
他握著慕璃兒的手,讓其探下。
慕璃兒已分不清是自己的心炙熱,還是別的什麼炙熱。
她喘得更厲害了。
“還不夠嗎?”
“男人總是貪心的。”
趙無眠緊緊抱著慕璃兒,不留縫隙,鬆開慕璃兒的小手,讓她自行其樂後,又拉上慕璃兒的腰帶。
慕璃兒沒辦法拒絕趙無眠,只能儘可能撐起自己的狐裘,將趙無眠整個人都圍住,這狐裘也如白毯,將兩個人裹在一起。
任誰來了也看不清其中景緻。
趙無眠向後退了半步,垂首細細打量,那專注的神情,好似在研究什麼江湖神功。
慕璃兒銀牙緊咬,扭過視線。
夜空的落雪偶爾鑽進狐裘之內,落在肌膚,些許冰涼順著傳入慕璃兒的心尖。
雖然以她的武功,早已寒暑不侵,但也能感覺幾分涼絲絲的於是趙無眠眼前似也漸漸昂揚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