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龜蛇枯瘦的手指驟然收緊,陪伴了他半輩子的菸斗在指間發出“咯吱“聲,堅硬的烏木表面被掐出指印。
他仍保持著叼菸斗的姿勢,乾癟的嘴唇無意識地嘬著。
自然什麼也嘬不出來,菸斗的氣道已然被掐斷了,幾縷殘煙從扭變形的煙桿裡逃逸出來,在他鬍鬚間繚繞不散。
“祖師爺顯靈,這是武衍技,老三說的沒錯,老八的確是理解錯了,他這根本就不是修煉圓滿了,而是……”
然而,[追魂步]掀起的震撼不過是這場演武的序幕,好戲剛剛開場。
下一秒,院落中的鬼影忽然齊齊止步,整齊劃一的腰胯下沉,雙臂抖動擰似麻花,隔著空氣,對著石桌的方向連續轟拳!轟轟轟轟轟轟轟!一連七拳,七殺拳!拳風所過之處,空氣盪漾漣漪。
肉眼可見的、絲絲縷縷灰黑色氣息的陰影圍繞在馮睦周身。
那黑氣凝聚不散,隱隱約約竟似勾勒出無數痛苦嘶嚎、扭曲掙扎的鬼面。
鬼面掙扎著,嘶咬著,順著拳風發出無聲的惡吼。
“吼——!!!”
隔著空氣,拳頭明明未打到自己身上,可一眾師兄師姐臉色都齊齊一變,腦海中似響起了一聲可怖的咆哮。
趙志新面色一變,感覺顱內嗡響一聲。
“不是三個月大成,也不是三個月圓滿,而是三個月突破極限,幻虛惑神?!!”
對不起小師弟,是二師兄不該用凡人的智慧來看待你。
劉蠍將酒壺捏爆,鼻息炙熱,眼瞳裡隱隱有火光閃耀。
她忽然舔舔嘴唇,牙齒咬下層皮肉,舌尖舔舐著嘴裡的血腥味兒,無比開心的笑了起來。
“幻虛惑神啊,一門武功突破極限與自身意志相融,是為一門武功盡頭再衍神妙,如此可被稱為武衍技,亦被師傅稱為.惑神技!!!”
一直坐在角落不怎麼出聲的六師兄王煜忽地張口,一口氣說出了長長一段話。
這段話的長度,足夠排入他生命中的前五了。
他死死的盯著馮睦周身的鬼影,手指莫名的發癢,有點想為小師弟畫一副畫了。
他平日裡看多了“腐爛的行屍走肉”,忽然看圍繞小師弟周身的鬼影,只覺得太美,太鮮活了。
袁西第聽著顱內的鬼嘯,再聽著耳邊老六的絮叨,整個人都似嚇傻了一般。
“紅丫威嚴不保啊,菊花要被小師弟捅爛了,老六也不行,老五也不行,糟糕,我可能也……”
袁西第不經意間,回想起了小師弟第一次來的時候。
那天,他頭破血流從擂臺上下來時,就隱隱有種會被捅菊的預感,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會來的這般快。
他臉色僵硬的看了眼小師妹。
後者被[七殺拳]的鬼嘯嚇得兩根羊角辮都豎立起來,小臉煞白,但嘴角還勾著笑容在傻樂。
小師妹,你菊花爆了,你還笑?!!袁西第扭頭又看向三師兄,最終目光落在二師姐身上:
“二師姐,你有領悟惑神技嗎?大師兄有領悟惑神技嗎?”
袁西第意識到自己作為師兄的威嚴不保,這次無需打擂,他對自己就有很清楚的實力認知了。
隔著空氣擦個邊兒,腦子都嗡嗡的響個不停。
這要正面接一拳,當場就得做噩夢,還打個屁呦。
袁西第只能寄希望於二師姐或大師兄來維護師兄師姐們的威嚴了,畢竟,總不能被小師弟來個一穿七吧?趙志新深深的看了眼袁西第,心底腹誹:“老四啊,你為何只問二師姐,問大師兄,就不問問我?是我不配嗎?”
劉蠍沒有回答袁西第的問題,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浮出絲絲潮紅,像是微醺了般有些嬌媚:
“好啊,好啊,小師弟很好,非常好!”
馮睦一套[七殺拳]施展完畢,不動聲色觀察著師兄師姐們臉上露出的震撼之色,嘴角微微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深不見底的弧度。
“震撼應該夠了,那還需同飲同食!”馮睦心道。
凡是有利有弊,震撼能收懾人心,但也會無形中拉開隔閡,所以震撼過後最好立即再拉近感情。
也就是所謂的,先一棒子再一甜棗兒。
而對於師兄師姐們來說,什麼增進感情的方式能比得過一頓夜宵呢?
恰好,[森羅指]的破限技[尋絡]不似[七殺拳]和[追魂步]那般有“特效”,要樸實無華許多,需要個實物來映襯。
更恰好的是,實物來了……三個?!![破限技·尋絡:
每當運用指功之際,你的指頭能敏銳地摸索出肌肉與筋骨之間的細微脈絡,使得你在發力時能夠更加得心應手,輕鬆地將阻礙逐一破除,如庖丁解牛般遊刃有餘。][ps:尋絡可作用於不限於森羅指的全部指類功法!]馮睦忽地腳下一轉,背對師兄師姐,腳下連續邁出三步,帶出一串鬼影,同時五指虛,食指與中指並立如鉤,竟在空無一物處扣住某物。
一抓,反扣,一扯!“嗤啦!”
空氣中驟然盪開肉眼可見的波紋,一隻泛著冷光的金屬手臂竟被硬生生從虛空中拽出,指鋒與金屬劇烈摩擦,迸濺出連串刺目火星。
“錚——”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馮睦雙指如庖丁解牛般循著鋼鐵脈絡朝上撕扯。
但見那精鋼鑄造的手臂竟被生生扯開一道猙獰裂口,發出裂帛般的脆響,整段金屬外殼被暴力卸下,露出內裡虯結的筋肉。
[尋絡]尋的是血肉之軀,作用在金屬上沒那麼好用。
但一法通萬法通,也不是完全不能施展,就相當於戴了層套,指頭沒那麼靈活,觸感不太清晰,但24點的蠻力瞭解一下。
“不可能!你能看見我?你……”
虛空中傳來一聲扭曲變調的電子音,似見了鬼一般驚駭。
馮睦平視虛空,鏡片偽裝下的眼神始終溫和,實則眼瞳已悄然變色,兩輪妖冶的三勾玉在飛速旋轉。
空氣裡忽然出現根憑空懸浮的血條,他想看不見都難啊。
一開始,馮睦還以為又是師傅偷偷豢養的邪物呢,可當血條猝然亮出高亮的標誌時,馮睦就登時反應過來。
這是……
馮睦並不回答虛空中傳來的質問,只是腰胯猛然下沉,核心力量爆發,扯著那被剝開“外殼”的機械臂,悍然旋身發力。
“轟——!”
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劇烈震盪波紋,偽裝的光學迷彩再也無法維持。
隱匿者的身形如被扯掉了幕布,被虛空給“擠”了出來——兩米高的外骨骼裝甲戰士,渾身覆蓋著流線型合金甲冑,面部慘白的面具泛著冰冷光澤。